我想摆个小茶摊
读中学時,从徐州回老家垞城,号称30里。一条最近便的路途是:从北关的坝子街、西阁头一直向北,穿过漫长的、荒漠的马场湖,翻过九里山的山口,到达裴窝,再向北走,过庞庄、王庄、单庵子、钮庄,便到垞城了。
途程中,有两处“乱坟岗”、一处枪毙人的“三观庙”,这是几个惊心动魄需要急速前行的地段。特别是夜间行走,更让人毛骨悚然了。直至今日,行路的惊恐还不時出现在我的噩梦之中。
回家和返校,我们大多是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好在当年大家都没有钟表,不去计算時间,一路说说笑笑,並不觉得多么艰苦。
来回都要经过九里山的一个山口,我们称之为“南山口”。这里有几个简陋的茶棚,专供行人歇脚。几个石凳竹椅,一条青石的桌面上摆着一排黄黄的“凉茶”。这就是我们旅途中的“加油站”和歇息地。渴了,喝碗凉茶;饿了,掏出干粮充饥。尽管囊中羞涩,也争着、抢着掏出一点零钱“埋单”。
歇脚時间不长,已经养足精力,背上简单的行李,又向前方进发!
苦乐皆为烟云,
弹指半个世纪。
多少大事忘却,
惟有茶摊牢记。
山泉甘美犹在口,
发小情谊铭心扉。
这些年再回老家,无论是走西路,从两山口到庞庄煤矿,经柳新回垞城;还是走东路,经李窝、沈场,奔华润电厂,再到老家,开车都不过是半个多小時的途程。与当年的艰难跋涉,已有天壤之别。
我曾想像,再让我沿着当年的小路步行一次,去路边的茶摊喝一碗凉茶,找回童年的记忆,也是老来的一个乐趣。转而一想,现在不仅是无力了,在别人看来,简直是“无聊”!
是的,人不应该总想去走老路,而况,旧路也许早已改道,尤其是那路边的大碗茶,肯定早就消声匿迹了。
然而,当年的“小茶摊”,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
年至耄耋,阅尽人间苍桑,我开始审视另外的一条路——人生的道路。
我们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走着自己的一条“人生之路”。在这条道路之上,没有自行车可以骑行,更不能坐在舒适豪华的汽车里奔驰向前。这条路,没有捷径、沒有坦途,只能靠自己迈开双腿,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
我与众多的前行者为伍,目睹无数昂首阔步、勇往直前、不畏险阻、披荆斩棘的同道和朋友。无庸讳言,也遇到不少踟蹰不前、畏首畏尾、魂不附体的行者。
南来的、北往的,
京沪的、两广的,
乌鲁木齐香港的;
念书的、扛枪的,
当官的、经商的。
可憐芸芸众生,
终日马不停蹄,
自知心力交瘁,
只去争名逐利。
身背沉重行囊,
却是魂不附体,
只顾匆匆赶路,
不见日已坠西。
于是,思绪一下子就穿越到幼年求学路上的“小茶摊”上。
趁着我现在手脚还算麻利,脑袋还很清醒,能不能也学着当年山民的样子,撘一处草棚,备几套桌椅,挑一担山泉之水,掛一幅招客旗帜。咱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为打破自古以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魔咒,也做那么一个“小本生意”!
“人”在汉字中只有两划:一撇一捺。细想起来,这一撇便是人的躯体,那一捺,就是人的灵魂了。只有将躯体和灵魂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人”!
君不见,现在社会飞速发展,人们行色匆匆,有的人走得太快,却把魂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办小茶摊,就是留住过往行人,在这里歇歇脚,等待灵魂赶上来,魂魄入窍,再往前行。
人生之途辛劳奔波的朋友们,欢迎你们光顾我的小茶摊,在这里——
喝喝茶,喘喘气儿,
歇歇脚,解解闷儿;
望望天,看看地儿,
谈谈古,论论今儿;
读读经,讲讲理儿,
驱驱邪,聚聚神儿;
加加油,増增温儿,
圆圆梦,铸铸魂儿!
鬼使神差,两个月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胡连俊先生,邀我写一篇《穿越徐州》的书评,我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一气写了30余篇。经他推介、编排、插图,每篇都在“黄淮网”上第一時间发布,并在“徐州广播电视报”上刊载。
“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蔭”,我多年构想的“摆个小茶摊”的梦想,竟然不经意间在我的家乡,以这种形式开张大吉、梦想成真了!
聪明的读者会看到,我这些杂乱无章、谈天说地的文字,我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忆苦思甜,其实是形散神不散的。我试图让它每篇都有一个主题,每篇都能给別人一点启示。作者的一个意愿就是:坦露人间真情,召唤灵魂回归。千教万教,教人行善;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小茶摊,何时关张呢?我自己也没有规划。
亲爱的朋友,你要是还愿意听我这些“老生常谈”,我就再讲下去;你要是腻了、烦了,我便立马关张。剩余的一点茶叶,我会沏一壶浓浓的酽茶,端坐蜗居之中,自斟自酌,也是很有情趣的!
李永田
2024年7月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