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刘左钧先生的作品,给人第一感觉,是柔润细腻。再仔细观赏,却有一种如入仙境的幻幻之感。眼前之画的确是真山真水的写生佳品,却亦如脱离了凡间烟尘般飘然如梦。这并非是刘左钧先生以技法而能的刻意笔墨,而是存在于其心灵深处的,对那些一尘不染的,秀水灵山的澄透感怀。而他的感怀,也并非止于对山川之美的笔墨抒发,更是对于梦境所得的创作。把“现之实”与“梦之虚”相合,便成为了刘先生创作灵感之泉源。
刘左钧
刘左钧先生1938年出生于湘中涟源,父亲是当地一位著名的文化人,且酷爱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擅长画梅。幼年的刘左钧在父亲的教导下初习书法,尔后,在环境陶冶的耳濡目染中,年幼的刘左钧逐渐喜欢上了绘画,常学父亲的样子拿笔在墙壁上涂涂写写,至今,家乡一些旧房的斑驳墙壁上,还依稀能看见刘先生幼年时的墨迹。刘左钧先生成长的年代,正是兵戈烽烟的战时岁月,加之父亲的英年早逝,更让这个本就贫困的家愈发潦倒,母亲在万般无奈下,只能把刘左钧过寄到湘西溆浦的远房伯父为子。虽然离开了自己的至亲,但彼时的刘先生却有了一个比较安稳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也在这个时期,他对绘画的兴趣愈发浓厚,绘画也成为他抒发情感,寄托思念的一种方式。或许,是因“情之所至”之思感不断撬动着他潜于心底深处的通透灵性,让他在不知觉中悟道于天地自然,并随着不断的写画实践,将万趣灵思之“心法”化于对技法的掌握运用,在浑然天成中淬化出妙笔生花。
“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未专门拜过师,但我能虚心学习,善于思考,并从临摹古人的,还有当今一些国画家的作品开始,逐步体悟出中国画的创作之道。我就是特别喜欢绘画,兴趣所向,就总会去探索,而且乐趣无穷,也能所得颇多。”
刘左钧作有一方“无处无师”的印章,镌刻着刘先生虚怀谦学的彻悟与矜细。他告诉记者,只要虚心,认真,到处都有老师。以古人为师,以今人为师,以大自然为师,倾听各种意见,观者就是老师!
梦缘山水 师道自然
刘左钧先生的山水国画大都取材于南方及家乡涟源和溆浦的自然风光,说起家乡美景,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我后来回到家乡,看到那里的变化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生态环境却被破坏得很严重!我看了以后真是非常痛心!那些美好的风景找不到了!有好几次,我都在梦里梦到从前非常美的山水画面,甚至在梦里梦到的,比过去的更美了!”
梦的力量是强大的,它的潜能甚至可以起到治疗和修复的作用,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亦持有“梦都是‘愿望的满足’”之观点。显然,刘左钧先生以书画之“梦想”照进创作之“现实”,实是一直在进行着用笔墨“修复”源自于心底那份剪不断,割不掉的情感记忆。这种心源动力的暗示作用有着无限威力,它能把人的精神摧毁,更能让一切美好事物滋养人心。可以说,刘左钧先生的“愿望的满足”是来自于对美好的向往,这样的愿望,便使他把梦中山水淋漓尽致地溢彩于笔墨精妙。
千古名楼忧乐天下 180cmx300cm
刘左钧先生山水作品多为表现树木葱郁,云水涌动的一派生机。在追求一种苍润,清朗,秀美的气蕴中充分表现出南方山水之氤氲妍润的风格。其笔下山岩多用“荷叶皴”法来表现,运笔与山势的脉理一致,而“荷叶皴”的特点以“骨法”为主要的形式内容。南朝著名画家谢赫在其著作《画品》中曾提“六法”,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理论。其中,“骨法用笔”就排在取法第一的“气韵生动”之后,可见谢赫对此之看重。“骨法”一词流行于汉、魏时期,在魏、晋时,人们对人物之品,除有“风韵”之类言词外,常用的就是“骨”“风骨”之评语。晋代著名书法家卫烁在《笔阵图》一作中曰:“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这里虽说的是书法运笔,但“书画同源”亦决定其同于绘画之用。在刘左钧先生的绘画作品里,“骨法”之皴把山岩之造型,结构的准确性、力量感和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其作品中,墨彩丰富亦是一大特色,观之虽与传统国画有些区别,但却是在一脉相承的体系之内。这与刘先生早年痴迷过西画创作有关,但当他后来回归于中国传统时,用色的理念虽无变化,但却能把其融容于国画的创作中,故其山水画作,便呈现出不同于众的另类审美观感。而内在的心源支撑,实是其根深蒂固的,血浓于水的民族情缘。
“我后来接触了一些西画的技法,也曾一度着迷。但毕竟我是个中国人,所以,当我再次看到我们传统国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中华名族源远流长的国画艺术中,有更多值得我去学习,探索的东西。因此,在学习国画的过程中,我曾做过多种探索,比如‘揉纸法’‘宿墨泼制法’‘撒盐法’等等。最后才回归到传统中。中国传统山水画已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有我学不完的东西!是国画艺术的魅力一直在吸引着我去研究和探索,一直到现在。”
梅开风骨 坚毅豁达
与山石相比,梅花是婉约的,但其内在韵志却与山石一样具有坚韧德品。刘左钧先生对梅花的情有独钟,虽缘起于儿时父亲的熏陶,但在他坎坷的人生历程中,他心中的梅花更有着与其阅历相关的感同身受。
刘左钧先生笔下梅韵,并无北宋诗人陆游“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之悲悯自身遭遇的冷落凄凉;也并非宋代政治家,诗人王安石“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含蓄孤单,而是毛泽东笔下“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之《咏梅》诗句中的,坚强而有着开阔包容胸襟,虚怀淡远之德品象征的高洁之梅。对梅花的感怀,刘左钧先生似乎更倾向于一种热烈的,坚毅的语言形象。
“我觉得,梅花是最能代表中国人气韵的一种象征,冰清玉洁,傲雪迎风,坚韧不拔,淡泊不争,它表现了中国人真正的精神品质,是国人情志的所系和所表,同时,也蕴含着中华民族一种更为广阔深邃的胸怀境界。在我心里,梅花象征的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民族精神。”
在观“刘氏梅韵”时,笔者也同样能感受到在其山水画作中体会到的“骨法”之用。“刘氏山水”的笔墨之运多刚直果敢,使山脉苍劲而峰岩挺毅,层次分明让咫尺之间便有千里之势,故观之清朗,荡涤人心。而在其梅之佳作里,此处的“骨力”笔法则是更多渗透在刘左钧先生性格之刚直,果断,坚毅和洒放中。使观者能够透过画面而感受到刘左钧寓之于梅的刚正,坦诚,热情和奔放的个性。观刘先生梅绘之作,最打动人心的,首先是其枝干遒劲的力量,在虬枝峥嵘中体现出的参差错落宛如在其间孕育和承载着生生不息的雄壮而广阔的生命力,所有的枝桠都在争先恐后地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拼命生长,如刘左钧在过去艰难岁月中不言放弃,勇往直前的坚毅精神。而轻轻点染的梅朵鲜艳,又好似行进在苦旅中的点点柔情,更是跳动的星星火焰点燃了希望的颜色,在柔婉中充满着鼓舞人心的向上动力。
直抱春心傲雪霜 136x68cm
“我虽然是自学的国画,但我是个好强的人,从不服输,所以我能一直坚持去探索和研究。我同样也很自信,因为我一直在用自己的真诚来创作,我觉得,只要是用心创作的作品,呈现在人们眼前也同样会有一种动人心弦的震撼。其实,我追求的艺术是要能雅俗共赏的,是在生活中美好的,能打动人心的。”
在20世纪的70和80年代,刘左钧先生是湖南省有成就和有影响的连环画家之一。他先后创作,并在全国发行了《说唐·回》、《西游记》、《袁隆平》和《园丁之歌》等十多本优秀连环画作品。
如今的刘左钧先生,已是古稀高龄。但依旧精神矍铄,每天还继续创作。“我觉得我的精力还不错,虽然现在是上了年纪了,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老人!”说完,电话那头随之传来刘左钧先生豪爽而响亮的开怀笑声。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笔者都被刘左钧先生乐观,豁达的性情感染着,更感动着,他不仅有山水的淡远,梅花的坚毅,更有一种虚怀若谷,明心见性的自我认知。
“人永远要对自己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和把握,就用画画来说,要知道自己的实际水平如何,与高的比,低在哪里,与低的比,又高在哪里。这样,才能不断取长补短,不断进步,以及不断发现自己。”
相信,刘左钧先生的艺术,将如其笔下山川骨气,梅韵品格,傲放得更加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