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刘苏
走进杨正伟先生的住处,感觉这里一点都不像是一位老年人的家——房间是由两户住房贯通起来的,宽敞明亮,结构简单,也没有多余的摆设;但简约中带着时尚感,日式风格意大利手工的沙发,颇具艺术感的枯莲,还有屋主人自己创作的中西结合的水墨画,以及用其作品内容制成的挂毯,让整个空间极为和谐而舒适。坐在记者对面的杨老先生,身着改良版的汉代风格上衣,用青花瓷纹样的水壶为记者烧水泡茶,从这些表象中,即可看出他是个热爱传统,并能将传统融入到当下生活的老人。在氤氲茶气中交谈,方得知,在艺术上,他也是一位不断探索创新的人,他将传统笔墨赋予新的内涵及表现形式,走出了一条不平凡的艺术道路。
高师指点
走正传统书画入门第一步
杨正伟,号之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徐州西楚山水画会会长、原徐州市美协副主席、原徐州国画院专职画师。1968年先后师从徐州著名画家钱书樵先生和著名金石书法家黄龙先生,1982年起入师牛堂受教于一代宗师李可染先生,1986年于北京中国画研究院(中国国家画院)深造,得著名书画家何海霞先生亲授。
杨正伟从小热爱画画,从上海移居徐州之后,还一直得到张大千一位弟子的函授。少年时结识我市著名篆刻家黄龙先生,开始学习书法与篆刻。一次,他在一家裱画店里,看到了钱书樵先生的作品,惊为天人。后经朋友介绍认识,他拿着自己的作品请钱书樵先生指教,钱老先生看后惊讶于一个20岁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深厚的传统功底,遂收其为徒。得到当时徐州两位书画大家的赏识和亲授,书法、篆刻、山水画齐头并进,杨正伟走正了传统书画入门的第一步。
文革期间,杨正伟专心在家写字、画画,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
1962年到1972年,杨正伟度过了8年的知青生涯。1972年,徐州二轻局在玉雕厂制造仿古玉器和国画作为国礼并出口销往友好国家,四野征遗贤,杨正伟的技艺得到了赏识,有了用武之地。但这个车间只存在了3年。回想起这3年的时光,杨正伟说,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又扎实了他传统方面的基本功。
1974年后,他又被下放到了工厂。所从事的工作是热处理和生产零件的工作。但他手中的画笔一直也没有停过。在工厂的一个锅炉后面,有一个一米多宽的空地,杨正伟就在那里支了张桌子,专门用来写字画画。工厂里的领导对这个画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的杨正伟对很多门类艺术感兴趣,古筝、木刻,甚至舞蹈,他都会花时间去熟悉和练习。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一年多,他突然领悟到,这样下去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于是,他把时间全部用到书画上,而书画上的重点是山水画。
1978年,杨正伟在中山堂外的橱窗里展出了自己的一批写生作品——黄山,立即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惊喜于祖国的大好河山竟会如何美好,站在画前,有的参观者感慨痛哭。之后的几年,杨正伟陆续参加了多个展览,名气也随之越来越大。
1980年,徐州成立国画院。他因成绩突出,成为首批第一位被选中的人。从此开始了专业画家的生涯。杨正伟说,这就好像一股弯弯溪流终于汇入长江,可以开始行船了。
上世纪80年代,杨正伟考入刚刚成立的中国画研究院(现国家画院),李可染任首届院长,他得以继续更为方便地求教于李可染先生。又得著名画家何海霞大师亲授。这种可贵的机缘是一般画家不曾有的。特别是李老对家乡后生更是视若亲人,既赞其书,又赏其画,着意点拨,使他在艺术上获得了很大的进步。
深入三江源头
形成“新概念西部山水”风格
1984年,杨正伟去了趟青海。这次青海之行,是他创作风格的转折点。那里的大海、大山、沙漠,是他从未见过的,“以前看到的山是优美的,而这里的山是壮美的,更能体现大自然的美。”杨正伟说,这也给他出了一个新课题,因为没有人画过,该怎样变现呢?他有些迷茫。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传统的画法已经不够用了。
之后,他以惊人的毅力和常人难以企及的刻苦精神,数十年地深入三江源头——青海及沿途创作写生,用心灵感悟大自然,为用笔墨绘大境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寻找适合于自己的艺术语言,在探索中逐步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 “新概念西部山水”。《昆仑雪霁图》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此画1994年参加由中国美协举办的纪念鲁迅诞辰一百周年“孺子牛”杯展览获得金奖。这种完全取材大自然的“真山真水”,构图精妙,笔墨沉雄,视觉冲击力极强,展现了画家博大的胸襟。
也就在当年,他感觉传统的颜料已无法满足他的需要,于是开始自己研究制作矿工颜料,这种颜料色彩艳丽、厚重,很适合表现西部山水。1996年,他用自己创作出来的颜料画成的作品获得了全国金奖,而且是由30多个评委一致推举的。与此同时,数十年江河探源,震撼于祖国江河文化和自然景观之伟大,为他日后“用生命绘大世界画大境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值得一提的是,1989年,杨正伟和十几位同道人一起创立了“徐州西楚山水画会”,集中了数十位徐州画山水的代表人物,杨正伟担任会长。创立26年来,“徐州西楚山水画会”在上海、青海等地举办了多次画展,引起了很大轰动。不仅如此,他们还邀请了很多外地朋友前来徐州办展。这种“走出去”和“引进来”的行动,为徐州艺术家与外界沟通交流搭建平台,进一步推动了徐州书画事业的发展。
道法合一
创新“当代水墨语境”
倘若沿着这条自己寻找了20多年的艺术之路走下去,他的“新概念西部山水”在画坛已独树一帜,市场“钱景”一定是很好的,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在此戛然而止了。他有更高远的志向——探索“当代水墨语境”。“‘两河文化’和‘海洋文化’终归要融合,中华民族特有的水墨语言总有一天会参与到国际对话之中。”杨正伟说,他要在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增加新元素,解构传统视觉,笔墨语言。这就好比一座大厦即将建成,你却要推倒重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魄。可是,杨正伟就是要做这个冒险的人。“艺术不能平凡,平凡意味着艺术本身的毁灭”,李可染先生的这句让杨正伟铭记了一生的教诲,让他开始着手当代水墨语境的探索,并将这种探索视为当代画家的一种使命。
从2002年起,他韬光养晦从容沉潜十年做学问攻书法,从汉魏和晋的高古深蕴获得灵感,研习线质的空灵、金石之气,追求书法形式的“三境界”,拓展中国书法抽象之美。他将运用“线”的生命力把世界和生命最辉煌、最美好的瞬间快捷灵便,富有意味地表现出来,同时对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上下求索。痴迷于《易经》、老庄,他领悟到“阴阳学说”是理解掌握中国古代朴素的辩证统一理论的一把钥匙。“明于阴阳,如惑之解,如醉之醒。”
他清醒地认识到紧抓笔墨传统之根,把笔墨赋予新的表现手法,让笔歌墨舞,随心所欲。他也了解当下绘画艺术的通病:感情贫乏,思想肤浅,表达无力;没有自我心灵的睿智思考与独特见解,没有自我情感的真率体验和感悟,与当代人的生存体验脱节。他要寻找自己的艺术样式。可是“天梯”在哪里?如何到达自己的艺术王国?
2008年,他受朋友之邀去甘肃酒泉玩,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当飞机到达高空平稳飞行时,他从机尾的窗口往下看,那也是他第一次体验到了这种全新的、壮阔的垂直视角。他意识到这是他一直在苦苦追寻的形式感。这次旅程,他在那个窗口前站了两个多小时。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表现。此后,他便开始苦苦寻找突破的门径。
不久后的一趟云南元阳梯田写生体验,让他找到了心灵深处的那个出口。云南水田之“天梯”可追溯到唐代的元阳哈尼梯田,绵延几百里,可贵的是,至今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它为人类提供了一处几乎是极限生存条件下顺应自然,以非凡的创造力、毅力和乐观精神成就美好生活的典范,向世界展现了古老东方稻作文明和传统文化的无穷魅力。
“在朝霞和落日中,逆光下的元阳梯田,形式感极强,既抽象又含蓄,这令我兴奋不已。面对如此天下奇观,如果仅局限某一具体实景去描摹,那就一定谈不上是艺术。艺术只有从人本出发,把激荡心灵深层的,幽深莫测的事物转化成神秘的精神上的情景,才能激起永恒的魅力,达到精神性的深邃与物态自然的深邃浑然一体。”杨正伟说,力求作品呈现强烈的现代感和哲学意味,这就是他的当代水墨语境所追求的。如何呈现呢?他想到了那次在飞机上的视觉体现。
之后,他创作了《之壶——元阳系列》。这个系列,杨正伟本人认为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接受,谁知展出后,多数人表示耳目一新之感,反倒又为他增加了很多粉丝。有评论说,杨正伟探索出了一种全新的水墨样式。这种样式有东方的抽象,传统哲学的阴阳关系,又有西方的构成因素、色彩,点、线、面形成有节律的交响。一句话,既是从中国画的固有程式中生发而来,又完全解构了它。这种独特的表现手法完全和传统山水画拉开了距离,是建立在当代人文视觉经验上的。是具有原创性和探索性的。
杨正伟多次对记者说:“大自然只是绘画的载体”。言下之意,在这套体系观念下,其他的物像同样可以表达这种内心,比如他的《之壶——残荷系列》、《之壶——石榴系列》等亦是如此。
著名美术评论家杨学生曾撰写评论文章说,之壶先生的“当代水墨语境”带有很强的探索性。这种探索性的关键是向人们揭示了当代绘画艺术的几个重要趋势走向。首先是好的绘画作品要给人精神上的启迪和视觉上的享受。其二,艺术的趋势走向是智慧的表达。在《之壶——元阳系列》面前,你的第一感觉就会联想到庄子的《逍遥游》。庄子开拓的“逍遥游”境界,直接点醒了画家“太空人”的艺术空间。在这里画家运用庄子智慧,以其诗人的慧眼,巧运神思将哈尼梯田之数理空间点化成艺术空间。《之壶——元阳系列》告诉人们,在任何处境中,都可自由自发地提升心灵,达到与道为友而同游的自在境界,其表现为——“放逸”、“游心”。其三,作品一定要在当下人文关怀层面中产生意义。当下人们观赏绘画,不仅悦目赏心,作品还要与观者引起共鸣,在轻松的阅读中使受太多欲望熬煎的心灵得到抚慰,并从先贤的豁达中得到感化,得到智慧的启迪。杨学生介绍说:“我曾听很多朋友讲过,自己也有这种感受,无论是观之壶的山水元阳系列、花鸟残荷系列还是石榴系列,都能很快让人内心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