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法规拾趣
新跨越
老伴·各有所爱
老伴·热心球迷
追贼趣事
(第24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
◎文、图/徐州日报记者 张琦
冯晓舟音乐世家,徐州人应该都知道,但你听说过漫画家陈景凯一家“漫坛父子兵”的故事吗?
陈景凯的父亲陈惠龄是中国漫画界元老级人物,而他和弟弟陈景和、陈景国也都是著名漫画家。这个家庭的传奇故事,曾被拍摄成纪录片《漫坛父子兵》,在央视播出。一家走出的四位漫画家,被中国漫画界称作“陈家班”。
中国美协会员,一直在徐州二中任教,1964年以来共发表4000余幅漫画作品,《儿童团智杀鬼子兵》1977年入选全国美展,两次受市政府表彰——本次徐州文化世纪传承工程的资料里是这样介绍漫画家陈景凯的。
没想到,为采访老先生准备材料时,我竟又在中国新闻奖的两届获奖名录里看到了他的名字。屈指算一下,1999年获得第9届新闻漫画三等奖时,58岁的他正在徐州二中担任美术老师;第24届的颁奖年份是2014年,这一年他获得了新闻漫画二等奖,而这时他已是73岁的老人了。
中国新闻奖是全国优秀新闻作品的最高奖,在像我这样的媒体工作者看来,一位年逾古稀的退休教师能摘得此奖,真可谓是“大师在民间”啊!
陈景凯和许多徐州的老一代书画家一样,始终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却创造出丰硕壮美的艺术成果。更为难得的是,他们还俯下身去,像春泥般呵护和滋养了徐州这块文化的沃土。
不叫一日闲过
在上世纪末近20年的时间里,人们最熟悉的读物,除了《大众电影》和《读者》,就是那份《人民日报》的漫画增刊《讽刺与幽默》了,从那时起,陈景凯的漫画作品就已经与读者频繁见面了。
全国很多报刊在刊载陈景凯的作品时,都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了“徐州”二字,有人曾评价,从文化传播的角度讲,陈景凯的漫画于无形中提升了徐州的知名度。
这次采访,我顺利地在晨报副刊编辑那里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一直坚持漫画创作的他,不仅至今仍在为各大报刊供稿,更是徐州媒体的老作者。
11月的一天,清晨十点钟,阳光已经有了些暖意。按照陈景凯电话里留的地址,我找到了故黄河岸边一所小学北墙外的小巷。迎面走过来一位老人,黑色的冬装外套,深灰色的呢制鸭舌帽。我想问他,22号楼在哪里,待老人一抬头,我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您是陈景凯老师吗?老人一愣,又笑了,“对啊,我就是陈景凯。”
初次见面,陈景凯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样,谦和,亲切,比普通的老人又多了一些艺术气质。
“这边有我的画室,白天的时候我在这里画画。孙子孙女在隔壁的小学上学,中午吃完小饭桌,还会来我这里午睡。”老人所说的画室就在小巷深处的一座居民楼上。二居室的单元房,陈设简单,几座书柜是房中的主要家具,柜门玻璃上贴着老人孙子孙女的相片,孩子们的可爱笑脸为屋内平添了几分温馨。
“我喜欢漫画,遇到烦心事,坐下来画张画,也就开心了。”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幅他刚刚完成的作品,“上班时,晚上画;退休了,白天晚上都画;过去,用毛笔画;现在,我毛笔电脑一起画。”为了方便用电子信箱投稿,陈景凯跟孩子们学会了photoshop和扫描仪的使用,每幅画都是先用毛笔画好,再用电脑修改。
“上中学时我就开始投稿,现在七老八十了,每天还在画。每年都要发表一百多幅漫画,应该还算是多产的吧。”2015年还差一个月没过完,陈景凯仅在《讽刺与幽默》上发表的作品就已经有50幅了。已经步入老年的他,还应一些杂志的约稿,创作了《老伴》等描写老年人生活的系列漫画,受到了老年读者的喜爱。
对于陈景凯而言,业余生活就是看书,观察生活,创作漫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即使退休了,也没让自己懒散下来。他最欣赏齐白石老人的一句话:“不叫一日闲过”。“我身上总会带着个小纸片,碰到些事情,或者听到别人说的话,灵感一到,就赶紧记下来。有时睡觉到半夜想起什么,也会爬起来,即使一句两句的,对我的创作都会有启发。”
有次在公交车上,他看到老年人上车时,有年轻人坐在那儿假装打瞌睡,便随手记了下来,后来又观察到有人在车上大声打电话,乱吃东西,还有看到小偷行窃不敢吱声的。他把这些都记下,画了出来,公交车上的不文明行为便跃然纸上了:不该睡的时候睡了,不该吃的时候吃了,不该讲的时候讲了,该说的时候又不敢说了,“要做个有心人,题材才会源源不断。我每年都画这么多的画,不是靠空想,是靠生活,要观察生活。”
漫画家要有“两手”
“漫画创作首先要注重奇巧性”,陈景凯指着电脑屏幕上那幅刚刚完稿的《新跨越》说:“你看,三个姑娘跳着迎新年的红绸舞,一只跳舞的小猴排在她们后面。小猴子怎么可能会跳红绸舞呢?但当你想到明年是猴年时,就感到这画面奇巧了。”
陈景凯说,这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奇和巧,也是实现漫画功能的手段,“漫画有评议性。一幅漫画的作用可以抵得上一篇社论、一篇杂文。要画出来不良现象,要评出来真善美还是假恶丑,这就是漫画的功能。怎么实现呢?就是由画作的奇巧性来实现。”
陈景凯点开电脑里的作品文件夹,一幅幅地翻给我看,画面上的世相百态让人应接不暇,感觉像是在看万花筒,“漫画也是有时效性的,不像其他的画种,同一个题材,不同时期可以出来若干个版本。漫画创作既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己,要结合社会生活的变化,不断进行新的思考。”
陈景凯认为,漫画家要有“两手”,画技决定作品的美感,思想决定作品的深度。“画好漫画离开生活不行,不多读书不行,不提高绘画水平不行,美院培养不出漫画家,美院可以教你创作的技巧,但不能教你思想,思维方式,更不能教会你幽默感。”
“一个不讲道德的人也成不了漫画家,一个漫画家首先得是一个正直的人,思想要高尚,看待问题要深刻。”一谈起漫画创作来便滔滔不绝的陈景凯,在理论研究上也在一直下着苦功夫,他的论文曾获得首届子恺杯的理论研究文章优秀奖。他告诉我,一个漫画家只懂绘画,没有理论,是不完整的,就像鸟儿少了一只翅膀。
爱画画的理工男
“我这个人一老本本的”,虽然时不时地掺着“南腔”,陈景凯的徐州话已经算是很地道了。他是个南京人,从18岁来到徐州师范学院读书,便一直生活在这里。
陈景凯1941年出生于南京。他的父亲陈惠龄先生,是一位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就活跃于漫画界的老漫画家,曾获漫画界最高荣誉“金猴奖”。陈景凯从小就喜欢画画,每天傍晚都会早早地等在家门口,盼着下班回家的爸爸,“我爸爸皮包里有新创作的画稿,有新到的漫画杂志,有漫画界朋友讨论漫画的信件,华君武、方成的来信我都接触过,这些都是我爱看的。”他家里
有30年代的《时代漫画》,有前苏联的《鳄鱼》杂志,还有《子恺画集》《护生画集》《父与子系列》,等等。在这些书刊中,他结识了丰子恺、华君武、卜劳恩、皮特斯特鲁普等中外漫画家。
在这样的熏陶下,陈景凯对漫画有了特殊的感情,“我从小就想当一个漫画家!现在也是这样!”说到这儿,两鬓斑白的老人显现出孩子般的快乐神情,“小时候看到的那些作品,给了我无穷的快乐和艺术的感染。站的平台高,到我自己开始画的时候,出手自然要比旁人高喽。”
陈景凯至今还记得一次去文化宫听漫画讲座的路上,问起爸爸华君武的一幅漫画,为啥要用《西线无战事》做题目?爸爸告诉他那是借用一本外国小说的书名做的漫画标题,讽刺力度大,思想性深刻,这个题目是点睛之笔。他方才顿悟,原来学漫画不光是要会画画,更重要的是要有学问。
遗憾的是,陈景凯最终并没有进入美术学院学习。他高中时成绩优秀,被老师安排报考了数学系,他这一生甚至连堂专业的美术课都没有听过,“我是数学系毕业,从来没有在哪一个美术课堂坐下来,听老师讲讲怎样画漫画,一切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成为了一名数学系的学生,他也从未放弃过当漫画家的理想。为了更多地积累学识,他尽力地去找书读。上午在数学系上课,埋头处理完成堆的习题,下午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溜到中文系的图书馆去看书。占了别人的位子,被管理员赶来赶去。没有办法,他就只好站在门外看书目卡,记梗概,抄谚语,背典故。他印象最深的是,曾经背诵了百集京剧小戏考,画漫画需要用典时,那些故事就自己“跳”出来了。
研究数学侧重于运用逻辑思维,美术创作侧重于运用形象思维,爱画画的数学系男生陈景凯把这两件事情都做得很好。1964年,陈景凯大四的时候,第一次在报纸上发表作品,那幅名叫《商店新风》的漫画刊登在《徐州日报》上,歌颂了当时商业战线上的新风气。至此,他的艺术之路又有了一个新起点。
数学老师的“校园幽默”
1964年,陈景凯大学毕业被分配在徐州二中任教,在那里他一干就是38年,直至退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讲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数学老师”陈景凯。学生们都不会忘记那些生动有趣的数学课,他们的陈老师不仅能随手画出准确的图形,更能借助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和简洁的语言,把那些令学生们望而生畏的概念、艰涩难啃的习题化解得明明白白。政治老师用他的四格漫画,讲述原本空洞的道理,让学生们豁然开朗,语文老师们也常在他那里选择适合的画幅,给学生们做看图作文的训练。
后来,美术老师孙田成被调去彭城大学美术系任教,二中的美术老师有了空缺,陈景凯于是向校领导申请担任美术老师。“校领导认为,你的数学教得好好的,怎么能去教美术呢?结果,我只能一边带高中数学,一边教美术。”这一干又是许多年,直到退休前夕,陈景凯才当上了“专职”的美术老师。
长期担任数学和美术两门课程的教学工作,陈景凯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漫画创作。他仍是《讽刺与幽默》与全国各大报刊的常客,老漫画家吴文渊在编辑《中国中学生报》时,更是期期向他约稿。而在徐州二中的校报上,陈景凯还坚持开设了《一画一文》的专栏,每月一期,立足“趣”字,图文并茂,妙趣横生,受到了师生们的喜爱。
为了让学生看懂漫画,学会欣赏漫画,写好看图作文,那些年为孩子们举办过多少期的赏析讲座,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曾把学校的一间会议室,布置成他的“个展”,四壁挂满了校园漫画,来观展的学生挤得满满实实,孩子们被幽默的画作逗乐了,在欢声笑语里感受着陈老师的谆谆教导。
漫画大师华君武曾鼓励陈景凯说,艺术家应该画自己熟悉的生活,在熟悉的生活中发挥才能。“这句话,让我受益匪浅。我是个教师,我熟悉校园,了解学生,我的漫画创作题材很广泛,校园漫画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品种。”在陈景凯看来,校园生活看似平凡单调,那些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又单纯可爱的孩子们,正处在充满幻想的年纪,常常做出些让人又可气又好笑的举动,只要你与他们多作交流和接触,洞察他们的欢乐与烦恼,漫画创作的鲜活素材简直可以多到取之不尽。
在他的漫画里,小马过河的故事被改编了,这回它是骑在老马的身上过河的;被罚作业的弟弟转头问正在看《刑法》书的姐姐:“姐,罚抄书50遍是第几条”;在学校跟老师说“作业忘在家里了”,在家里跟父母说“成绩单落在学校了”,这真叫“躲过一时”,“装”成个好学生不是件容易事;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现在的学生被压在作业山下,无奈又无助,同命相怜啊;爷爷对小孙子说,小时候穷,爷爷上不起学,小孙子那边拍手叫,咱家快穷吧;2加4等于9?那是考试时偷看后面同学的试卷了……
再看看小小网迷的故事吧,吃饭时冲着妈妈嚷嚷:妈,我的内存又大了,请病假上医院:老师,我去医院杀病毒,同学上课回答问题卡壳:哈,他死机了,考试遇难题:糟了,储存太少啰,拜托同学代写作业:不好意思帮我拷贝一份吧……
校园生活带给他无尽的灵感,陈景凯以一个漫画家的眼光,过滤生活,有关校园生活的漫画作品有千余幅之多。而这又并非仅仅因为他是个成功的漫画家,更是出于一位教师对学生的爱心和责任感。无论是课堂还是课外,那些生动幽默的漫画作品都起到了寓教于乐的作用,它像一根神奇的魔棒,点亮了孩子们的想象力,帮助他们辨别是非美丑,塑造美好的心灵。
在将近40年的教师生涯里,陈景凯校园漫画的多产和高质在中国漫画界首屈一指,漫画家缪印堂先生赞许他是“最擅长画学生题材的”,漫画家詹同先生则欣然为他题赠“校园幽默”,而这些,都成为了他漫画创作的奋进动力。
陈景凯的创作受到了漫画界的关注和肯定,他的作品在全国各种漫画大赛中频频获奖,当我向他问起两次获得中国新闻奖的事情,他却感到很意外:“哦!是啊,那两次获奖都是发表在《讽刺与幽默》上的作品。这些年获奖证书积攒得太多,有些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奖项呢,我可真要好好保存这两个证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