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双鹰图》 去看看那个叫林良的大画家

　　双鹰图 广东省博物馆藏

　　松鹤图 广东省博物馆藏

　　秋树聚禽图 广州艺术博物馆藏

　　对很多人，甚至是天赋很好的人来说，能把一件事做好，已经是不得了的成就。今天我们要讲的这位也是这样，他凭着妙笔丹青，把老鹰图画到了极致，把自己画成了“粤画之祖”。这个人，叫林良。他有一件《双鹰图》藏在广东省博物馆5000余件的中国古代绘画当中，相当惹人注目。

　　文、图/记者 卜松竹

　　他是“粤画之祖”

　　影响了清代艺术网红

　　这件《双鹰图》一看就让人忘不了。两只鹰立于石上，石、树积雪凝寒。用艺术社区里那些迷弟迷妹们的评价来说，就是“笔墨韵润，富于层次、力度和节奏感”。如果具体分析就是：“作者先用深墨干笔皴点出双鹰翎毛的结构大要，再以浓淡渐变阔笔画出正羽和尾羽，然后施浓墨点羽翼，使之质感增强；而以焦墨勾喙和点睛，更觉雄鹰神态炯炯；鹰爪用淡墨略晕，勾勒挺劲坚实，使双鹰的造型高大完整，气势雄强。”

　　理性的语言很难精确描摹感性充沛的画作。一般人看画，都有自己直观的标准，不能一概而求。不过我们也会发现，只要是好画，绝大部分人，还是会被吸引的。

　　《双鹰图》无疑就是这样一件作品。林良擅画雄鹰、雁鹅、鹤鹭等大鸟，他受徐熙、黄荃影响很深，又能跳出徐、黄案臼，自成一体。这是非常难得的。他用墨大笔淋漓，粗豪简放，时以草书笔意入画，追求写意中神韵的流动，透着一股凌厉的野气。故宫博物院学术研究部研究员余辉曾指出，在明代以前的广东，没有一位画家像林良这样产生重大的艺术影响。他之后的南粤画坛，以一个开放的心态、豪放的笔墨汲取、消化来自各地的艺术精粹。他的绘画胆识和笔墨创意，对广东明清的水墨、设色写意花鸟画发挥了十分重要的垂范作用。这种影响不仅在广东，而且扩展到江南，甚至远播日本等海外地区。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岭南书画研究专家朱万章评价他是“广东画史上较早蜚声于岭外的少数画家之一”。他的花鸟，介于“写形”与“写意”之间，而以写意为工。史称其“画着色花果、翎毛，极其精巧，取水墨为烟波，出没凫雁……颇见清远”。翻译过来说，就是画花鸟走兽，工法精妙，意境更高。他教出了不少优秀的弟子，比如儿子林郊，刘巢云、余姚邵节、常熟瞿呆、江宁殷善等，清代的艺术网红、扬州八怪之一李鱓也宗法林良，学到了他的很多真本事。他最大的贡献，是开明代写意花鸟画之先河。仅此一点，便可使其立于画坛，传名后世而不倒。

　　虽然遇到很多贵人 但他真是靠实力上位的

　　明代虽然没有设置专门的官办画院机构，但在建立之初，就征召了大量画家进入宫廷。尤其是在宣德到弘治年间，宫廷画家众多，创作十分旺盛。林良就是这一时期宫廷画家群体当中的一位代表。

　　本省一位名画家说过，搞艺术要想成名成家，因素固然很多，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是“活得长”。也就是说，得有足够的时间，去完善自己的艺术风格，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同时有可能结识更多的人，找到更多的机会。

　　仅从这点上来说，林良无疑是成功的。他是广东南海人。一生经历了明宣宗、英宗、代宗、宪宗、孝宗五朝，几乎跨越明代初期、中期的整个15世纪，至少活了74岁。与其他同样供职与内廷的大画家们相比，他的作品在当时似乎更加受欢迎，因为故宫现在能查到的他的画作极少，按余辉的分析，应该是大多作为贵重的皇家宝贝，赏赐给王公贵人们了。其他很多和他名声相若的画家的作品，就没有这般待遇。

　　研究者们常常提到，林良“早年多得贵人相助”。俗语云“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按这个中国传统民间的成功密码排序，“贵人”的位置挺靠后。应该说，是林良自己杰出的特质，令他能有别人不具备的结识“贵人”的能力。所以少年人，不要总是幻想霸道总裁爱上你，或者你的上司是豪门。资源的配置和交流大体上是有序流动的，还是认真学艺来得比较靠谱。

　　林良年少时师从的第一个画家，是同乡颜宗。颜宗在广东画坛上也是一个重要人物，是目前已知广东最早有画迹传世的画家。之后林良又跟随曾任广州知府的何寅和著名的明初宫廷画家、工笔花鸟高手边景昭，受其影响很深。

　　这个最杰出的画家 估计也曾做过图像分析师

　　年轻时候的林良有着传统中国文化中谦逊内敛的美德，小心地收藏起自己卓越的艺术天赋和独辟蹊径的创作风格，“秘不示人”。但命运的车轮旋转，常常由不得人。林良供职广东布政使司期间，一日，上司借了一些名画来欣赏，林良在一旁却指出这些画的诸多弊处。上司大怒，要鞭打林良。林良无奈之下以“善画”为自己开脱。上司令他当堂一试，画毕众人皆惊，从此画名远扬。而他所从事的职业，也让其在从艺之初，就能接触到当时社会的精英群体，与之互相补益。这是很多江湖画家所难以企及的资源。

　　因公务需要，林良时常要到京师通政司上报公文，其善画的名声也慢慢传播到内廷。大约在成化年间（1465~1487），年过而立的林良经举荐，入宫开始了长达20年的宫廷画家生涯。

　　林良这个“文人”任职于锦衣卫，最终成为最高品阶的锦衣卫指挥。明代宫廷画家多授锦衣卫系统的武职。这一方面是受到宋代皇帝授画院画家武职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可能说明宫廷画家，特别是其中的人物画家，与锦衣卫的职责有一定的关联。有研究者指出，明代宫廷画家的地位达到空前的高度，从职业待遇上看，甚至远远超过了被认为最推崇宫廷画家的宋代——明代宫廷画家中，有十位达到三品；宋代翰林图画院画家仅有韩拙、郭熙两人为从八品——这很可能和他们“图像创作与分析师”的独特身份有关。

　　余辉就曾解释说，宫廷画家在鉴别、解读各类绘画、图籍，以及朝廷借用绘画作军情机要，绘制山川地形，绘制追捕逃犯的“画影图形”等方面，均有着不可取代的能力。而林良在供职锦衣卫之初，如果不使用他兼画人物的特长为朝廷提供特殊的服务并建立奇勋，是很难得到宪宗和孝宗的青睐的。而他爱绘、擅绘大鸟、雄鹰的特点，很可能也和这种彪悍的工作性质相关。

　　无论怎样，今天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林良，是一个打破了宋代以来盛行的勾勒精细、敷彩浓丽的工笔体格，以全新的笔法、墨色、造型、气势，开拓出水墨阔笔写意花鸟新风貌的画家。岭南的画史上，能拥有这样一位创新的大师，真是令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