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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归客图(国画) 黄宾虹 |
原标题:旧思录(三)
黄宾虹生前没那么落寞
黄宾虹生前没有一般人想的那样落寞,生前即已名满天下。当然,傅雷对黄宾虹的青睐,对齐白石、张大千、吴湖帆等人的批评,固然能证明黄的价值,但也不等于这些人就真的如傅雷所说不如黄。傅雷是个文人,骨子里有文人意气,若仅以文人视角看齐白石、张大千(当然也不能不需要文人视角),所论必有偏颇。绘画是独立的,还是要从美术视角看待。
欧阳文忠论北碑
康南海言:“唐宋论书,绝无称及北碑者,唯永叔《集古录》乃曰:南朝气尚卑弱……自隋以前,碑志文辞鄙视浅,又多言浮屠,然其字画,往往工妙。欧公多见北碑,故能作是语,此千年学者所不知也。”
按康氏论书,向来卑视宋人,然其引欧阳永叔之言北碑者,实为高明之见。故若言碑学起于清季,恐多不确。习碑自唐以后清以前当为稀少,然有宋诸家,若欧阳永叔、苏文忠、黄山谷者,皆擅习碑也。是宋代碑拓之盛之精,固不下于清。吾观东坡楷法,非自王右军入,实自颜鲁公及隋碑入,而颜鲁公及隋碑,皆传北派之法。故东坡之书,实融会南北、兼蓄碑帖之故也。山谷楷行更是北派家法,山谷尝见断碑《瘗鹤铭》而笔法大悟,自是变法,《瘗鹤铭》虽为南碑,然殊不知南碑皆出北碑,南碑北碑皆出汉分矣!以东坡、山谷彼时之限,所见北碑固不为多,然天才之所出,见一碑胜见十碑矣。设若以今之视古,则古人学书当为拙劣甚矣!
张伯英碑书小不如大
张伯英自书联句气势磅礴,笔画纤细瘦劲却又字势开张。既能收得住又能放得开,点画行笔犹如排兵布阵,未有一笔苟且处。伯英书碑尤擅长线条布画,长枪大戟而又密不透风,如临阵杀伐,令人望而却步,远望有一种悲壮之气。伯英为晚近碑派大家,与其他碑派书家所不同的是,伯英碑书温婉自然,流畅蕴藉。虽以方笔为主,但没有刀刻的做作痕迹,今世书碑多求刀刻味,落入矫柔做作之嫌,伯英擅擘窠大字,字愈大愈佳,小字不如大字,小字如弱柳扶风,虽风度蹁跹,然终失其气格也。晚近大字佳者尚有郑孝胥,郑氏书亦大字佳于小字。惜伯英擅碑不擅帖,其碑书用笔丰赡,然小字行楷却有逞强使气、用笔单一之嫌。近世碑派书家多兼重帖学,如翁文忠公行草翰札与大字题匾可谓双管齐下,康南海小字翰札多有胜于大字榜书处,是习帖之故也,梁任公书大小兼顾,碑帖并重,以碑派笔法入帖,篆分入行草,妖娆多姿又骨气洞达,于右任亦碑帖并重,正书与行草齐头并进,郑孝胥多以大字笔法书行草翰札,格在苏子美与黄石斋之间,吴缶翁以篆籀入行草,亦气息佳妙,惜其匠气外露,致流于中品也。
晚清民国对联书法
晚清民国,对联蔚为大观。然特出气象者不多。其中上品以郑孝胥为代表。郑孝胥写对联有几个特点,一是对联多,给钱就写,当时东北大街小巷都是郑的招牌字;二是速度快,下笔就写,看似应付,实际很考究;三是对联多以大字为主,气势撼人,可谓椽笔也;四是模仿者众,而且模仿得有模有样,真假难辨,今天市场上的郑孝胥作品,大都是赝品,不过有些赝品足以乱真。除了一大批造假者外,还有很多直接学郑孝胥者。当时学郑者比比皆是,甚至连很多文人如袁克文、胡适、潘天寿、周作人等都直接学郑,并形成了郑派。那时候写对联能写得过郑的委实不多,沈曾植、梁启超、吴昌硕、康有为、于右任等皆善此道,沈曾植以学问入书,糅合诸体而成一家,然其结字行笔有时难免流于扭结之嫌,过于追求险峻,失于平正浑穆清刚之大气象,康有为对联颇有气象,大开大合,但有时亦不免粗鄙,梁启超对联件件精品,诸体糅合得很好,是唯一一个能与郑氏比肩者,吴昌硕篆书笔力精绝,对联总体质量较高,但难脱职业书画家的匠气,格不如郑、梁,于右任对联大气浑穆,格局很大,精彩者甚多,但其大字行楷好于草书对联,良莠不齐,且有俚俗气。李瑞清、胡小石皆承康氏碑派余绪,然行笔刻意追求碑刻的刀味,难免做作。
被打压的梁启超书法
广州艺术博物院曾办容庚藏近现代名流书法捐赠展。其中,大多为岭南书家,岭南书家中,又多为碑派书家,近代岭南对碑学寝馈之深,于此可见焉。而近代岭南碑派书家,又几乎都受康有为影响,且仅康门弟子就占去了一大半。岭南书法为晚近书法之大宗,可惜民国晚期以后渐呈衰退之势。国民党走上政治舞台之后,对以康梁为代表的政治势力大加贬损,也包括书法方面。于是乎,在民国的所谓“书法四大家”中,于右任、胡汉民、谭延闿、吴敬恒全是国民党人(好在还有一个谭延闿,不全属于国民党)。而当时享有书法盛名的康门如罗复堪、罗瘿公等却绝口不提。尤其是胡汉民国民党中央对梁启超的打压,使得后世对梁氏书法评价远远偏低,而同为广东人的胡汉民的隶书却被吹捧为民国四大家之首,实际上隶书小气拘谨,不能为大家,有氤氲书卷气,然乏大格局大气象。胡汉民隶书,远者不说,仅与当时的郑孝胥、梁启超隶书比,也只是居于三流之下,在当时仅能算是三脚猫功夫。(作者为《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助理兼编辑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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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豪花藏七言联(书法) 张伯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