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感动吉林”,6岁起带着弟弟拾荒给患病父亲买药,十多年间靠捡废品捐款近3万元资助80名学生。她最近“震惊羊城”,今年4月大学毕业前夕,突然从华南师范大学离校出走,当时正参加一等奖学金评选。
失联两个月后,26岁吉林女孩王昱人在6月26日毕业典礼当天,向亲友和记者发出“遗嘱”邮件,准备当晚12点过后就了结自己。本报记者配合警方,与王昱人通话拖延时间,警方通过手机信号源搜索到了她的藏身位置,再由她弟弟出面救下了她。
只因评优受挫,就任性负气出走吗?离校出走后她为何网购8瓶安眠药?上周五,王昱人鼓起勇气来到信息时报社,讲述她“评优出走”的前因后果,说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关于她
●2004年
获得“感动吉林十大人物”称号。
●2011年8月
入读华南师范大学政治学与行政学专业。
●2015年4月底
评优受挫离校出走,蜗居出租屋。
●2015年6月26日
准备吃安眠药。信息时报记者协助警方救下她。
●2015年8月7日
她到信息时报社讲述出走经历。
现身
戴鸭舌帽亲述经历
上周五,王昱人在她妈妈和舅舅的陪同下来到信息时报社。她戴着一顶鸭舌帽,微低着头,长长的帽檐挡住了她的眼睛。几番劝说下,她还是不愿意摘下帽子。她妈妈燕女士说,刚找到王昱人的时候,她晚上睡觉也戴帽子,还有口罩。
“一个是因为我不想看别人,再是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王昱人说,从学校出走后她就噩梦连连,至今每天仍会半夜惊醒,现在每晚妈妈跟她睡一起,生怕她做傻事。
6月24日,王昱人上网才看到媒体关于她的寻人报道,报道说“疑评优受挫负气出走”、“因没有评上一等奖只得了二等奖”,网友评论说她“任性”、“脆弱”、“玻璃心”……对此,王昱人说,“不光是因为评奖,有很多原因。这也是我来的目的。”
因为《信息时报》是第一家报道她出走消息的媒体(详见2015年5月14日A12版),在她产生轻生念头时,只有《信息时报》的一名热心记者回了她的电话,所以,她选择来信息时报社讲述自己的经历。
她说……
忆“评优” 加分有分歧,被指欠学费
离校出走前,王昱人申请了大四学年优秀学生标兵一等奖学金。她的学年平均成绩是全年级第一,今年初还获得“感动南粤校园”年度诚信人物奖项。
评选时,班级评优成员、学院辅导员商讨后认定王昱人的“感动南粤”奖可以加12分。但王昱人认为,学校级别的奖最高加14分,“感动南粤”奖是省级的,按照2分等差,应该加16分。于是她申请开听证会,并多次找学院领导、辅导员申诉。校方同意召开一次专门的听证会。
可是,4月24日举行的听证会,在王昱人看来是一场“批斗”。“辅导员首先就说我不懂得感恩,然后说我欠学费,没有资格参加评优。”王昱人感到很委屈,她告诉大家,她确实还欠着大三大四的学费,但2011年高考后吉林组织圆梦大学活动,当时的省委书记作出批示,称吉林市委办公厅会解决她读大学的全部费用。
会上,辅导员把评优细则读了出来,其中有一条是“无拖欠学费”。“大家看我有拖欠学费的情况,连‘感动南粤’获奖资格都没有,他们决定把原来加的12分都去掉。”王昱人说,她感觉当时现场的同学都说她不好,一直拿欠学费的事情来说,“感觉特委屈,又难堪,当时就哭了,哭得很严重”。
随后,王昱人称听到的是大家的“唇枪舌战”、“步步紧逼”,她特别害怕,觉得快要崩溃了,一直在哭。“但是辅导员和同学们都没有停下来,我感觉他们在那里攻击我,我思路都混乱了。”王昱人说,这个会大概持续了3个小时。
记者了解到,对于评优事件,王昱人失踪后校方已经作出了回应。其辅导员许老师称该评比是按照学校规定进行的,因对一个加分项目产生分歧,他组织了同年级学生对此进行讨论,以澄清评比情况及标准。
忆“出走” 不敢出门,营养不良
在该评比中,一名同班同学兼室友是王昱人的竞争对手,对方有竞赛获奖加分。大一评优时王昱人拿了第一名,随后对方拿了大二、大三学年的第一名。如果“感动南粤”奖不能如愿多加分,王昱人又将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离开听证会的课室后,王昱人回忆道,“感觉同学好像都在说我,都跟着我、骂我。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宿舍。”她想到宿舍里还有一个竞争者,害怕遭报复,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学校。
王昱人去了暨南大学闫同学的宿舍。闫同学是她高中的同班同学。“我们俩关系很好,我在她那里住了三天。她室友旅游回来后,她就把我带到了大学城北亭村,帮我租了一个公寓房间。”
从4月底到6月26日,王昱人在这个十来平方米的房间里度过,只吃泡面、面包之类的素食,闫同学隔几天过来就给她买一次饭。“我很害怕出去见人,东西都吃完了,就在晚上十点左右悄悄跑出去,补充一下食品。”
对于王昱人的出走,闫同学一直帮她保密。“因为我跟她说了我小弟马上要高考了,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等我小弟参加完高考,我自己就会联系他们。”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没有上网,跟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闫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不敢闭眼睛,脑海里会不停出现听证会的场景,同学们指责我,感觉无论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我。”
“逐渐地营养也不良了,手脚还发麻。”王昱人说,有时闫同学来了见自己老是不出门,就非要带自己出去。“我一出门就觉得大家都在瞅我,都在说我。”
忆“轻生” 舆论压力大,网购安眠药
王昱人说,平时她只要心情不坏,就会写申诉材料,把评优的经过和听证会的过程记录下来。“唯一的希望就是等我小弟考完高考,他能够来陪我,我就没那么害怕,然后向上级部门继续申诉。”
6月22日,王昱人决定给小弟写封邮件让他帮忙申诉,于是半夜偷偷跑到一楼蹭WiFi。这时,她打开网页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发现好多关于她的报道。
“报道里写了学校的回应,说了三个问题,一是评优公平公正,第二我是贫困学生,学校尽可能给了帮助,三是评优过程与学费无关。”王昱人认为这不是事实,听证会就说了她欠学费没有资格评优。她还认为,自己的遭遇明显不符合公平公正的定义,而且学校也并没有单独给过贫困帮助,“我得的那些荣誉,都是凭着我的成绩和优秀事迹得到的。”
但对她而言,更致命的是舆论压力。不少网友认为她是因没有评上一等奖学金只能得二等的,就离校出走。“看到网络的指责,而且只有学校单方面的声音,当时感觉一下子压力全都来了。”王昱人越想越绝望,于是网购了两次安眠药,每次4瓶,一共8瓶。6月24日、25日各拿到4瓶,盖子全都扒开了,药倒进塑料袋里,放到枕头边。6月26日,她给亲友、之前找过她的记者都发了遗书邮件,表明想捐献器官,过了当晚12点就离开人世。
“6月26日是毕业典礼,同学都在那天参加毕业典礼,拍毕业照,象征着真正毕业了。我没去,就想在这天吃下安眠药。”王昱人说。
6月26日下午6时许,此前因家属委托报道寻人,并与王昱人有过间断联系的信息时报记者何小敏收到了一封王昱人的电子邮件,邮件上说,她对学校评优的申诉感到无望了,心里的难受和患的病也难以治愈,决定在毕业典礼即当晚12点一过就服药自尽。邮件还附有一份“器官捐献志愿书”,为防万一,何记者马上致电王昱人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