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鹤的云龙山 鸥的云龙湖
◎王建
2019年12月7日，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
当天早晨7时许，云龙湖石瓮倚月湿地景区，那只熟悉的银鸥又如约而至。
十多年了，从未爽约。
个把月前，她从蒙古国寒意渐浓的哈尔乌苏湖启程，翩翩南飞2500多公里，一路风尘，栖落于徐州城南这片妩媚妖娆的美水福地。
这是一只雌性银鸥，今年16岁。
早在2006年5月26日,德国鸟类研究专家安德烈布赫海姆亲手为她标记翅旗，并在哈尔乌苏湖放飞。
当年11月底，徐州的一位摄影发烧友最先发现了她的倩影，并且清晰地拍到了她的翅旗编号：AD81。
从此，AD81在徐州家喻户晓。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许多热心市民在云龙湖小南湖踯躅流连，翘首以盼。
洁白的羽毛，敏捷的动作，亲和的眼神……
她的到来，惊艳了一湖碧水，惊艳了一城目光。
在枯荷上飞舞、在山峦间游弋、在波浪里嬉戏，AD81一点也没有违和感，完完全全一副回家的感觉。
所有的细节都表明，AD81闲适而又放松，心情很好。
专家介绍说，极寒的季节、极寒的地区，不适合鸟类生存，所以寒带的鸟儿冬季都会踏上南迁的旅程，温暖、富足、安全的地方是它们的目的地。从前，它们更多的是飞往江南，那里是它们祖祖辈辈认可向往的温柔之乡。
而今，越来越多的候鸟、旅鸟选择在徐州驻足、在云龙湖落脚，是因为天生对气候、温度、食物敏感的它们，迁徙路上无意间发现了新的乐土。冬天，云龙湖就成了一个七八平方公里的巨大鸟巢，万鸟翔集，如同在开一场世界鸟类大会。云龙湖风景名胜区管委会主任张雷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们，近10年来，徐州大手笔向荒山进军，在石头缝里种出森林城市，环城72峰，山山美如画，真的是一城青山半城湖，相当于整个城市南迁了800里。
噢，怪不得银鸥把这里错当成了江南。
诗意地栖息，鸟类和人类有着共同的梦想。
云龙山上、云龙湖畔，到处都是青秀的山，湛蓝的天，碧绿的水。还有林间虬枝、水下美味、头上暖阳，这不正是它们心中天堂的模样？
AD81的快乐生活，瞬间晒遍了她的朋友圈。
从十多年前的孤身探路，到如今呼朋唤友、成群结队，AD81成了银鸥家族的首席“网红”。银鸥来了，斑鸠草雀来了，红脚鹬来了，白腰文鸟来了，戴胜鸟来了，连有着“鸟中熊猫”之称的震旦雅雀也来了……张雷说，经过江苏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专家调查论证，这几年，欢聚云龙湖过冬的鸟类已多达245种。
这些鸟儿，何以选择在徐州的天空高飞、在徐州的大地浅翔？一半是因为云龙湖的广袤浩荡，一半是因为云龙山的厚重深邃。
940多年前，云龙山上的那两只白鹤不会料到，当年它们留恋的湖山，如今成了八方来客的乐园。
一雄一雌两只仙鹤的主人，叫张天骥，号云龙山人，北宋的著名隐士，以鹤为友，与鹤为伴，过着十分逸野旷达的生活。云龙山水，是山人与鹤朝夕与共的生命背景，是山人毕生的情感依偎，是白鹤青春的爱恋剧场。
“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而归。”苏东坡为官之余，最大的乐趣莫过于独伫放鹤亭前，晨送鹤去，暮迎鹤归。有时，送鹤迎鹤的间隙，他便在饮鹤泉边怀古、 群羊坡上吟唱。
“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歌声落谷秋风长，路人举首东南望，拍手大笑使君狂。”
这位云龙山的知音，公元1077年春天，衣袂萧萧来到彭城，做太守不到两年，却留下170多首脍炙人口的诗作，光赞美云龙山的就有十几首。这还不算那篇千古流传的美文《放鹤亭记》。
“升高而望，得异境焉。”异境何在？
“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西一面是什么呢？
原来，苏东坡所言之“异境”,恰是位于“西一面”的云龙湖。
那时，云龙山还叫石佛山，因为山上有北魏时期依山而建的一尊大石佛而得名，又因为传说湖底有镇水的石狗，云龙湖俗称石狗湖。石佛山状若神龙，祥云缭绕；石狗湖形似仙渊，净眸如禅。山湖相依，形胜奇瑰，山色湖光，交相辉映，引无数文人骚客竞折腰。仅唐诗宋词中，吟咏彭城山水人文的佳作就达690余首。
苏东坡更是文思如涌泉，雄文妙作汩汩而出。面对“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的这一片大山大水，他突发奇想：“若能引上游丁塘湖之水，则此湖俨若杭州。”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坡公也不会想到，其后的图景正如他所愿。早在1994年，云龙湖就与西湖结为“姊妹湖”。天南地北的旅者都惊叹，徐州像杭州了。徐州苏堤也和西湖苏堤一样，长满了关于坡公的传说和故事。十里长堤，如一首无字的长诗，无言诉说着云龙山、云龙湖的长歌短板。
一抹闲云，一丛野花；一山鹤影，一湖银鸥……
如今，张山人的白鹤早已仙去，蒙古国的银鸥翩然而至。
云龙山、云龙湖早已如一对爱侣，相依相偎、如胶似漆。
鹤迹夭夭，描出水墨画卷；鸥影杳杳，划起五彩弧线。
东坡先生目睹此情此景，莫不又该作一首如歌如泣的《观银鸥记》吧？
思绪在白鹤与银鸥的淡出淡入中摇曳翻飞，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流行甚广的评价：“徐州的美是藏着的。”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沉重悲怆的行囊，遮掩了它雄秀空灵的面庞。
好在，藏在云龙山深处的历史文化之美被那两只白鹤发现了；藏在云龙湖深处的自然生态之美，被那一只银鸥发现了……
云龙山水的大美，更是被高洁的蓝天发现了，被清澈的白云发现了。从空中鸟瞰，云龙山蜿蜒九节，如卧龙写成一个生动的“1“字，云龙湖东西两湖碧波汤汤，如两个圆融葱茏的“0”字，正好组成一个“100”的图案，不正是暗喻着真山真水100分的生态图腾吗？
白鹤的记忆略显泛黄，银鸥的映象才更鲜活。5A景区的诗情来了，国家生态园林城市的画意来了，联合国人居奖的口碑来了，全城老百姓的幸福感自豪感和银鸥一起来了，和戴胜鸟一起来了，和震旦雅雀一起来了……
云龙山的鹤迹之美、云龙湖的鸥影之美、徐州的自然人文之美，还藏得住吗？
来源：2020年1月15日徐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