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非遗十年” 从零基础到优等生
2006年,是徐州的“非遗”保护元年。如今,距离这个时间节点,已有10年之久。
这10年来,徐州“国遗”、“省遗”均居全省前列;在2009年非遗普查验收中,徐州总分位列全省第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荣获文化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先进集体”称号;先后成功举办了两届“中国·淮海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高层论坛”和一届全国性的中国剪纸邀请展……对于这份成绩单,大家都很好奇——
为什么一个苏北的三线城市,能够在“非遗”保护工作上超越拥有丰厚文化积淀而且经济实力雄厚的苏南城市,成为“非遗”大市,成为江苏省的“模范生”、国家的“优等生”?
成绩的背后是徐州“非遗”保护工作者们10年不懈地坚守和努力。而10年之后,对于非遗保护,他们也有了更多的思索:从街头小巷到田间乡野,我们将“非遗”淘出来,应该如何审视它的价值;吹散历史的风尘,我们应该如何将“非遗”的脉络与现代社会相接续?
◎文/徐州日报记者 刘苏
图/徐州日报记者 仲冬竹
斐然的成果
徐州虽小,文脉不绝。悠久的历史积淀造就了如珍珠一般难以胜数的“非遗”项目:能工巧匠烧出汉兵马俑,云龙湖畔飘荡着“拉魂腔”,窗户上大红的剪纸、窗花增添了年味,刘邦的传说讲述着作为徐州人的荣光……
自2006年实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开展非遗资源普查以来,我市共收集“非遗”线索多达4.7万条,先后公布三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两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涉及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十个门类。目前,我市拥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1个(徐州剪纸),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9个,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68个,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159个;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6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28人,市级代表性传承人138人。
前不久,《徐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要览》和《徐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美术和技艺作品集锦》出版发行。前者汇集了目前我市所有市级以上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全书按照市级三批“非遗”项目公布批次顺序分上、中、下三册,每册内容均包括民间文学、民间音乐、民间舞蹈、传统戏剧、曲艺、杂技与竞技、民间美术、传统手工技艺、传统医药、民俗等十个门类,共收条目159条,总字数约31万字,彩图1332幅,全方位呈现非遗代表作的文化魅力。后者主要收集了我市传统美术和传统技艺类45个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的优秀作品,全书分上、下两册,总字数2万余字,彩图789幅,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较高的艺术价值,一些项目还辅以文字说明,兼具观赏性、史料性、学术性和知识性。
6月8日,在这两套书的出版发行座谈会上,市文广新局副局长朱世平有些动容地说:“这两套书是我们工作人员、专家、学者、传承人共同努力的成果,是我们10年辛苦工作的总结。我们的工作团队为徐州‘非遗’普查、保护付出了太多,李亚娃同志累到住院,6位刚刚大学毕业就被我拉入‘火坑’的‘80后’,吃住在办公室,有时候累到吃不下饭。对他们,我心中有愧。”
最初的迷茫
朱世平口中的李亚娃是徐州“非遗”保护工作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徐州今天的非遗保护成果。
2005年,国家文化部下发了一个关于“非遗”普查的手册,厚厚的一大本。可在当时,什么是“非遗”,怎样去“普查”,从上到下都是两眼一抹黑。当年,国家就要审批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了,朱世平特意请来了国家级专家前来指导、授课,可他心里依然没底。在他看来,徐州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有国家影响力的人物和项目”,省一级的专家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搞。省里只给了大部分城市一个试点名额,徐州上报的只有睢宁落子舞。
2006年2月,朱世平调入市文广新局,负责“非遗”相关工作。2006年5月,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公布,整个江苏省只有37个项目上榜,徐州的数量则是大写加粗的“0”,朱世平坐不住了。
回到徐州,朱世平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李亚娃商讨今后的“非遗”工作。“这项工作是个烫手山芋,其他城市都是把这个任务交给本市的文化馆或者艺研所、民俗馆,据我所知,全国只有我们一家是局里亲自抓的。”当时任文化局社文处处长的李亚娃颇有些无奈地说:“朱局就是这样的人,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我也是没办法,摊到我身上了,就得去做。”
和李亚娃一起的还有刚刚考入市文化馆的6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被“抓壮丁”似的编入了“非遗”保护小组。“没人知道怎么做这份工作,也没人愿意去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活。”6人当中的张明回忆说。可是,朱世平的态度很强硬:“不做可以,辞职走人,把你们的工资省下来我找其他人做!”就这样,这6个人被“逼”上了漫漫“非遗”保护路。
“逼出来”的坚守
刚开始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李亚娃从上到下,给各级文化馆、文化站做培训,教他们申报材料该怎么写,可是绝大多数交上来的仍然不能用,她必须亲力亲为自己改;上报省级和国家级“非遗”项目,除了文本,还要视频和照片,外面找人拍一个项目,最少要10000元,怎么办?六个孩子分工,不会?不会就学!
张明,一个美术专业毕业的“80后”,硬生生地给逼成了一个集摄像、编辑、剪辑于一身的视频制作“全才”。“每年都是6、7月份搞申报,早上5点就已经到县里拍摄了,一拍拍一天,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上面都是汗渍,晚上回来加班剪片子,这两个月基本都是在办公室睡的。”至今,张明已经制作完成了9个国家级、68个省级、159个市级申报项目的拍摄。回忆起当时的苦日子,张明都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本以为来文化馆是件很轻松的工作,谁曾想会那么苦、那么累。”
努力终有回报。“非遗”工作很快就在全市推开,全省领先,2006年江苏省的“非遗”普查现场会在徐州召开;2008年,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中,徐州占了8席,入选数量位居全省第一、全国地市级前列;2009年,全省对三年普查工作进行验收,徐州在各市互查中,总分位列第一。如今,我市已逐步建立完善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四级名录体系”和保护网络。
没有全市“非遗”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和满腔情怀,徐州“非遗”保护就不可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2010年,市文广新局出《非物质文化遗产24卷普查手册》时,李亚娃因为劳累过度,每天发烧到38度,班是不能上了,各县市就把资料送到家里,怎么办?只能看!2010年底,她被查出淋巴结核,只得住院治疗。
“‘非遗’工作进行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在学习中成长,整个社会的意识也在成长。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 ‘非遗’这个词了,知道身边的一句方言、一张药方抄本、一声小戏腔调都是一条宝贵线索,是世代流传的文化因子,是塑造当下生活的历史力量,是构成我们整个民族的价值体系。”李亚娃说,这是最令她欣慰的地方。
对传承人及其技艺的保护,是“非遗”保护的核心。“要让传承人把从事‘非遗’工作当成他们向往的职业和事业去追求。现在他们渐渐都知道了,自己在做的事,如果中途就停摆的话,也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朱世平说。徐州为此建立了一套访问制度,细致地关怀传承人的生活起居和传习活动,努力营造机会让传承人的手艺走向全国,走向世界;传承人生病住院,文化部门也会派人前往探望。现在已经成为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办公室主任的张明,清楚地知道有哪位传承人已经不在世了。“从2006年普查到现在,剪纸省级传承人衡瑞侠、泥模省级传承人张君实、剪纸市级传承人陈永年、丁丁腔市级传承人杨德胜、铜山面塑市级传承人陈红恩已经相继离世 ,他们有的还很年轻,只有五六十岁,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工作特别有意义。”张明说。
一种活下去的生态
对于“非遗”保护的路径向来不乏争论之声。多数意见、也是目前普遍的做法,是通过政府引导、技术创新,使“非遗”项目在现代商业环境中更有生命力;反对这种变化的意见认为,不能原生态留存的“非遗”就丧失了其历史价值。
在朱世平看来,徐州的“非遗”保护工作者一直在寻求“把根留住”和“拓展空间”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同时,从民间组织到艺人自己,也都在开动脑筋,把“非遗”作品推向社会和公众,让“文化活化石”不只挂在墙上,更能参与生活。
“70后”美女艺人田密,祖上三辈都会做虎头鞋,她学这个手艺,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针线活,当初真没想过要把虎头鞋当作事业来做,毕竟现在穿这种鞋的已经不多了。不曾想,现代人虽然不再买虎头鞋走路,却被这鞋萌萌的样子和鞋上的刺绣和贴布工艺吸引。现在,虎头鞋是装饰品,是吉祥礼,一年参加几次展会,比被人们穿在脚上时卖得更好。在传承母亲技艺的同时,田密还创造了十二生肖鞋,用布、用线的颜色更大胆。在田密妈妈的眼里,虎头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过。
“非遗”的发生和流传植根于人们的文化情怀。如冯骥才所言,没有情怀就没有需求,就算端午节拼命地挂艾叶、吃粽子也毫无意义。在徐州,如“子房山庙会”和“徐州伏羊食俗”这样传承多年的民俗就和徐州人的精神寄托息息相关。而如何挖掘这些古老仪式中蕴含的信仰、养生等理念,并将其发扬光大,使“非遗”在当前力倡重建礼俗规范的社会氛围中具备鲜明的时代精神,为“非遗”之路往纵深发展提供了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