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田:《穿越徐州抒乡愁》(之二十四)
卧牛山腰祭恩师
徐州西郊的卧牛山腰,静静地躺着一座孤坟。这里埋葬着我的恩师、徐州籍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著名的明清史专家陈继珉先生。
卧牛山俯瞰
戊辰年的清明节,凄风苦雨之中,在先生姪子玉良的陪同下,我们在一处荒山坡上找到了恩师的墓地。按照徐州乡俗,供上果品、斟上美酒、焚化纸钱,我把新出的一本书《英雄与祖国》,一页一页地撕下来,随着纸钱一起焚化,献给天堂的恩师,向他报喜,请他指教,向他表达我深深的哀思……
上大学的時候,先生教我们“明清史”的课程,我作为“学习班长”,自然有了多一些的接触。后来,他发现我勤奋好学,又总是操着一口浓浓的徐州话,感到乡音的亲切,于是关系越来越密切,我成为他们家中的常客。
1965年大学毕业时,我三次写申请,要求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如愿以偿,被分配到内蒙古工作。先生送我一程又一程,紧紧握住我的手,深情地叮咛:“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更郑重地赠我一句至理名言——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强不息!
党的十一屆三中全会之后,科学的春天到来了,全国的大学都在陆续招生。徐州师范学院开始筹建历史系,委派王云度老师负责筹建工作。王老师亦是北师大57年历史系的毕业生,他回到母校,动员陈继珉先生到家乡徐师院任教。
因为种种原因,陈先生婉拒了家乡的诚邀,却举荐了他得意门生——我们夫妻二人。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在边疆地区14年的生活和工作,把美好的青春献给第二故乡的内蒙古,将近不惑之年,回到阔别19年的故乡,同时也专业归口,回归历史学科的教学和科研。
陈继珉先生对我来说,第一,是我学业上的导师;第二,是我前行中的“伯乐”(尽管我並非千里马);第三,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可以说,没有他的教导和推举,便没有我后来的一切!
我调到徐州师院之后,先生一直关心着我的工作、关注着我的进步。他反复提示我:“做学问重要,做人更重要;做学问难,做人更难!”
1982年11月,我第一次在中南海受到中央领导人的接见,被誉为“播种真理种子的人”,先生闻听后,竟然哈哈大笑。已经病入膏肓、正在住医院的他,偷偷地跑了出来,执意请我吃了一顿涮羊肉。那一歺,他吃得好香啊,还喝了不少酒,以至迟迟不敢返回病房……
1983年8月12日,我尊敬的恩师陈继珉先生,刚刚60岁的年龄,便与世长辞了。我的夫人李伟代表我们全家专程赶到北京,送了先生最后一程。我正在南京参加省劳模表彰大会,未能前往。回家后,把胸前的红花摘下来,敬献在恩师的遗像前:光荣属于我的恩师!
作者保存的恩师陈继珉先生的照片
恩师的骨灰在北京八宝山陵园存放了几年,然后叶落归根,葬于徐州这块生养了他的故土。多年以后,师母曹静茹寿终正寝,才移灵合葬,在徐州城南青龙山公墓得以永久地安息。
卧牛山,据说是因其形似卧牛,故而得名。在卧牛山腰恩师的坟前,我在想,我尊敬的恩师不就是一头勤勤恳恳、无私无愧的“老黄牛”吗?如同鲁迅先生所说,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有的时候还是血!
朔风野大,纸灰飞扬;爱生归矣,师恩难忘;屡屡回首,情深谊长。一句箴言,急涌心上,拭我泪目,抚我哀伤——
“教师是不死的,他的生命在一代又一代的学生身上延续!”
李永田
2024年6月11日于北京
(胡 泳 天 胜 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