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的高考故事
■往事 六十年前的高考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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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新民
上大学是我少年时代梦寐以求的理想。但后来由于家境清寒,我选择了师范学校,那里管吃管住。1951年7月,我被分配到泗洪县当小学教师,一干就是5年。然而大学梦却一直埋在心里,等待时机。 1956年春,党中央号召“向科学进军”,允许机关干部、在职教师考大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随即给在合肥电影学校上学的弟弟写信,请他帮助购买一本《高考大纲》。弟弟复信说,他接信后连中饭也没吃,“以百米的速度”跑到新华书店买了《大纲》,当即到邮局寄出。 这时,我计算一下,距离高考只有100天了。 我的同事安国梁是1955年从无锡师范毕业分配来的,他也在积极备考。于是我们借来高中语文、历史、地理、政治等课本,根据大纲的具体要求,挑灯夜战,大约用了一个月时间,各自写了十多本应试笔记。这期间,我们两次徒步县城,单程80里,往返160里。第一次是到教育局办理报名审批手续,第二次是到县医院体检。另外,县城没有X光机,还要沿淮河逆流而西,乘坐一天小火轮,航程200多里,到蚌埠市做X光胸透,往返3天,直到5月上旬才完成申请报名和体检的各项手续,沉下心来开始复习,背诵大纲笔记。当时年轻,精力充沛,记忆力强,用了1个多月的时间,知识部分便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一年进入6月以来,连降大雨,淮河暴涨,沟满河平。7月8日上午,文教区员派人送来通知,让我们立即去教育局领取介绍信等报名审批资料,前往徐州参加高考。我和安国梁随即动身,身背应考资料,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拄着木棍,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朝东北方向赶往县城,直到下午5时才到达教育局。一边办手续,一边吃饭,一边休息。晚上8时,我们又踏着泥泞,沿着宿(宿县)泗(泗洪)公路,徒步西行70多里,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泗县汽车站。但是,发往宿县的班车(敞篷卡车)已经走完了。 无可奈何,我们找了一家4毛钱一晚的小旅馆,边洗脚,边拿出资料复习。这时,才看清双脚布满血泡,简直像腐朽霉烂的山芋,疼痛难忍。 7月11日下午,我们从宿县改乘火车赶往徐州,住进距离考点(徐州三中)较近的淮海饭店(今花园饭店),安排在价位便宜的临街二楼通道上。 12日上午8时,我们提前赶到徐州三中。这时,才发现泗洪县迟到的考生还有10多人。考官问明情况,直截了当,一口回绝:报名时间8日已经截止,你们回去吧,明年再考。几乎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于是,我们这帮赶考“举子”与考官之间进行了一场和风细雨式的“唇枪舌战”。至今已经61年,往事并不如烟,而且刻骨铭心,恍如眼前—— “我们参加高考是经过组织批准的,相关材料早由组织报给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报名考试?” “明文规定,7月8日截止报名,你们已经逾期4天,考场都已经安排就绪,不能补报。明年再考。” “只要让我们考试,没有教室,露天也可以;没有桌凳,坐在地上也可以。” “让你们坐在地上考试,上级批评我们,我们怎么向上级交代?” “我们可以写保证书,保证不提意见。” “不让人提意见,还叫人写保证书。要是登报,够典型生动的!” …… 你一言,我一语,考官们强调“文件规定”,考生们强调“实事求是”。但双方都能心平气和,没有争吵,气氛缓和,间或还发出一些笑声。 大概是被我们的赶考经历和诉求打动了,考官最终答应我们向省里汇报请示后再定。当天下午,我们补办了报名手续,被安排在三中附近的大坝头小学第六考场,也是最后一个考场,我就是这个考场的最后一名考生——最后一个报名、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名考生,即所谓“三最”考生。 7月15日,第一场考语文。语文常识题只翻译一小段《廉颇蔺相如列传》;作文题目是“生活在幸福的时代里”。 天道酬勤,地道怜苦。8月下旬,我接到南京师院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圆了我少年时代的上大学之梦。安国梁考取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每每回顾60年前这段高考经历,感慨良多。后来,我当了中学教师,每逢送学生高考,总是想到自己的那段经历,对学生总是关心备至;1977年恢复高考,我在徐州地区高校招生办公室工作4年,常为一些特殊困难的考生提供方便,都源于当年那段高考经历。 看看现在的高考学子,有亲人接送,有老师陪护,有警察保护,有志愿者服务……同我们当年相比,可谓“幸福”已达“极致”。然而,我不嫉妒,也不羡慕,因为我比他们多了一笔人生“财富”。不是吗? 来源:2017年6月3日徐州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