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传宝贝汤婆子

◎钟芳

这几天寒流来袭，气温骤降，母亲晚上睡觉，又将那只珍藏了几十年的铜质汤婆子拿了出来，灌入沸水，再用绒布套包住，放进她的被窝，到天亮还是热乎乎的。

这件暖具是母亲的心爱之物，是结婚时，她专门请铜匠打制的，原本有两只，后来遗失一只。两只汤婆子全身金灿灿的，铜面打磨得光滑细腻，拿在手中很有分量，小巧的铜把柄和壶口的铜盖做工尤为精致，令人爱不释手。

汤婆子给人一种温馨感，自古以来就是人们冬季取暖的用品，与热水袋的功能大同小异。最早的汤婆子大多是铜、锡、陶瓷材质做成的圆壶，南瓜形的腰身扁扁胖胖、憨态可掬，上方开有一个带螺帽的口子，往里冲上开水拧紧盖子即可使用。盖中还有一只小厣子，也是铜的，这种设计可使汤婆子不渗漏。冬夜临睡前灌满沸水，套上布套后放于被窝中，既不会烫伤腿脚，又可以延长壶内热水的续温时间。

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烫暖的“汤婆子”就像身边躺了个为人暖脚的老婆似的贴心，故名“汤婆子”、“脚婆”或“锡夫人”。大文学家苏轼在写给朋友杨君素的信里就提到：“送暖脚铜缶一枚，每夜热汤注满，塞其口，仍以布单衾裹之，可以达旦不冷。”南宋范成大曾写有《戏赠脚婆》诗，喻此物可与暖脚的婆娘媲美：“日满东窗照被堆，宿窗犹自暖如煨。尺三汗脚君休笑，曾踏靴霜待漏来。”北宋的黄庭坚也写有一首《戏咏暖足瓶》诗：“小姬暖足卧，或能起心兵。千钱买脚婆，夜夜睡到明。”曹雪芹的《红楼梦》书中第五十一回也有关于汤婆子的描写。从中可见，汤婆子在千年的时光里，曾给多少人带来了温暖和精神上的慰藉。

小时候的冬天比现在寒冷，晚上睡觉钻到冰凉的被窝里，要大半天才能热和起来，须暖一暖脚，才睡得更舒坦。母亲心疼我，每天晚上都把灌满了开水的汤婆子放进我的被窝，这样等我钻进去的时候被窝已经暖和了。可是小孩子多动，睡觉不老实，总爱将汤婆子蹬来蹬去。有一次，我竟不小心将汤婆子的布套踢掉了，结果大腿被烫，疼得哇哇大叫。以后母亲每将汤婆子放进我被窝时，就叮嘱我睡热了，可用脚慢慢地把汤婆子踢到被子的另一头，这样就不会再被烫到了。有时，睡梦中也常把汤婆子踢翻在地，母亲总会悄悄地把它捡起来，重新放在我的被窝里，再用手拢好被角。记忆中一个个酷寒漫长的冬夜，有了汤婆子的相伴，散发着暖烘烘的热乎气儿，既温暖了我的身体，也温热了我的心窝。

一晃至今，像汤婆子这样的老物件已逐渐退出了现代生活的舞台，可是，它曾经带给人们的温暖与记忆却不会消失。汤婆子早已不再单纯是种取暖用具，它更是一种文化和情结，让我们的生活多了一缕阳光般的灿烂，并深深地烙在了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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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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