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天道,地有地道;人有人道,商有商道。甚而至于: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天下万物,无不各有其道。
“茶道”,现在已被人们欣然接受,进入了高雅的茶馆。
服务人员盛装笑脸相迎,摆开琳瑯滿目的缸缸盆盆,将沸水一遍又一遍地倒來倒去,将浅浅的一盅拱手献给客人。客人则优雅地接过茶盅,细细地品尝,连声赞美:“好茶!好茶!”
我多次经历了这样的场面,实在弄不明白,一撮普通的茶叶,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再喝起来,究竟好在哪里?妙在何处?
我不懂“茶道”,但却将它引申开來,首创了一个“鞋道”的概念,献给了全国驰名的意尔康集团。
浙江意尔康鞋业集团公司,现在已经是国内单厂规模最大的鞋业工厂了。占地100余亩,从业员工达到15000余人。
受公司老总单志敏先生诚邀,多年前我担任了意尔康的顾问,对“意尔康”的字号作出了一个诠释:
意在你的康健,
意在你的康宁;
意在你的康泰,
意在你的康乐!

(作者为意尔康题词,旁边为董事长单志敏先生)
为他们策划了中国首家“鞋道研究院”和第一个“鞋道”杂志,创办了第一个鞋博物馆,又恭请尊敬的启功先生为之题写了“中国意尔康鞋道研究院”十个大字。

(启功题名的意尔康《鞋道》杂志)
因为这个机缘,对于鞋和鞋文化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也引发了我对“鞋”的深深囬忆。
小時候,常听母亲说:“脚下没鞋穷半截!”每次穿上新鞋,都会高兴很久。遇到下雨天或泥水地,第一件事,就是把鞋脱下來抱在怀里。
农村的妇女没有消闲的時候,即使扎堆聊天,也都在各自纳着鞋底。
到冬天,我们大多是穿着一双“茅窝”,后来又出现更“先进”的高底茅窝,厚厚的木板做成了鞋底,里边铺上柔软的麦草,又暖和又不怕泥水,走起路来“咔咔”响,神气活现地游走在小伙伴当中。
我们小学的老师穿上一双球鞋,让我们大开了眼界,将之称为“弹簧鞋”,想像不到穿上它会是一种怎样的美妙。后來这种球鞋成为一种時尚,孩子们歌曰:“小青年儿,抖起来,洋袜子吊带弹簧鞋!”再后,又流传一首童谣:“留分头的不戴帽,穿皮鞋的咔咔叫;镶金牙的自來笑,戴手表的時间到!”表明当時人对時尚的嘲讽和妒忌。
上中学的若干年,已经缺失了对鞋的记忆,既没有鲜亮的服饰和鞋袜,也没有衣衫褴褛和赤脚露趾的困窘。直到六十年代初,又有了对鞋刻骨铭心的记忆。
到首都北京上大学,能参加天安门广场的国庆游行,该是一名农村孩子多大的幸运啊。而且,我们北师大在每年的群众游行队伍中,都担负着最前列的“国旗队”和“国徽队”的方阵。1961年的国庆节,经过一个暑假的训练,我成为“国徽队”的一员。
我们的着装一律是国家提供的白制服,而每个人必须穿的黑皮鞋,却需要自己解决。我向在北京化工厂实习的幼時好友朱聿修借了一双打着补定的皮鞋,打上厚厚的鞋油,至于尺码是否合适,只有削足适履了。
在拙作《和谐万岁》一书中,我回顾了这个场景。再读这段的時候,总是热淚盈眶:
亲爱的祖国,你应该记得,在你的第12个华诞之日,曾有一名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一身白制服,下面穿着一双费尽周折借来的皮鞋,抬着庄严的国徽,正步走在天安门城楼之下,接受毛主席、周总理的检阅。是那样的滿怀豪情!那样的斗志昂扬!那样的朝气蓬勃!
1963年,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刚过,经济状况开始回暖,但物质依然匮乏。系里分我一张鞋票,买了一双白球鞋。暑假之中,我“鞋锦还乡”,荣归故里。
那个年代,白上衣,蓝裤子,再穿上一双白球鞋,从北京回来,着实吸引了不少羡慕的眼光。可好景不长,在返回北京的時候,徐州火车站旅客十分拥挤。我夹在人群之中检票上车,左手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右手死死地捂住裤子后边的口袋,因为那里有一张火车票,还有一些亲友为我拼凑的钱,我全部的财产都在这里。
我紧紧地捂住口袋。可是一不小心,刈那间的疏忽,车票和钱都不翼而飞了……
我没有逃票的勇气,也无颜再找亲友凑钱,只将脚下那双钟爱的球鞋托人卖掉,买了一张回京的车票。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却不是。工作挣钱以后,我的夫人总是把一沓厚厚的钱还装在那个口袋里,一来为方便打发乞讨的可憐人,二來也为那些“梁上君子”作个提示:假若時光可以穿越,我宁愿用现在更多的钱來顶替当年的小钱!可是,再也没有发生……
1965年参加工作,有了工资收入。尽管经济並不宽裕,但已是衣食无忧了,但对“皮鞋”还是一种奢望。八十年代初,第一次到南方出差,在温州买了一双廉价的皮鞋,兴高采烈地回家玄耀,不想却是一个假货,没过几天就“穿帮”了。
改革开放以后,物资渐渐丰富起來,为赶時髦穿上了西装,当然要配上一双皮鞋。记得我的朋友刘广哲荣任丰县县长后,我约刘吉、曲啸、李燕杰几位演讲界的知名人士前往丰县演讲,並被聘为“顾问”。我们不要报酬,连讲课费也不收。县政府过意不去,为每人送上一双皮鞋,表达感谢之情。当時我们便觉得这是一件很重的礼物了,心中还有些不安。
朋友们,现在,不要说我这个“教授”了,就是一名普通的员工,谁还为买一双皮鞋而发愁呢?
只是,这些年来,我根本就不穿皮鞋了。夫人从网上给我选了几双休闲鞋,又轻巧、又舒服。每每看到鞋柜中被冷落了的几双皮鞋,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穿吧?不想穿;送人吧?没人稀罕;扔掉吧?又怎么舍得!
我们这一代的人,因为“足下之光”的一双鞋,竟讲了这么多的故事、发了这么多的感慨。实在因为,只从鞋上,便可窥见一个時代的巨大变化!
我们有幸生在了一个前无古人、也可能是后无來者的百年未有的大变局的時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