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徐州潘安水镇的中国徐州诗歌图书馆,院中景象丝毫不逊门外那条诗神路上的秋色缤纷。
在10月14日的“徐州诗群与丁可现象”诗歌研讨会之前,这里曾举办多场大型诗歌活动。台湾诗人郑愁予等著名诗人都踏入过这方古雅的小小庭院,冲向院门的灰色山墙上,一块木质牌匾引人注目,上面镌刻着范小青的题字———“诗的天空之城”,木匾侧上方悬挂着一件名叫“耩子”的老式农具,用来象征诗田的播种耕耘。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来访者,“一城青山半城湖”的徐州,历史文化名城徐州,也是一片“诗的天空之城”。
“徐州诗群与丁可现象”诗歌研讨会专家团的“领队”、省作协副主席汪政指出,诗人丁可几十年来坚持在徐州、在沛县写作,而他的诗歌成就又早已超越了沛县、超越了徐州,乃至超越了江苏。就像徐州书画界的名家辈出,一个诗人可以带动一群诗人,一群诗人又成为一种地方文化现象,特色鲜明的“徐州诗群”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如今,丁可的诗歌又一次掀起浪潮,他的3首诗被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取用,获得全国电视观众的强烈共鸣,在中国诗坛形成了独特的“丁可现象”……研讨会上,省内的著名诗人、评论家与徐州诗群的诗人代表共20余人汇聚一堂,对诗人作品进行多角度解读,深入探讨徐州诗群的成长规律、深度剖析丁可创作的艺术逻辑,为徐州建设诗歌之城文学之都建言献策———
徐州诗群-声音
◆丁可
我觉得这次“徐州诗群与丁可现象”诗歌讨论会效果不错。专家们对徐州几位诗人的作品评析得比较准确到位,既有对作者写作态势的总体把握,又有具体到诗句的评点以及走向的建议。面对面聆听,能更清晰地了解自己的长短。一个诗写者长期宥于自我感觉良好的意识中容易执迷不悟;而有针对性建设性独具只眼的提醒点拨,或许能够使之顿悟,破茧而出。
◆肖作华
研讨会体现了省作协对徐州诗坛的高度关注和对徐州诗群诗人的关心。各位评论家真实客观的评价让人很受启发,评论家喜欢你的某几首诗或指出你的不足,都是对诗人的帮助,你会感到哪些诗为什么会被喜欢或相反,从中均可受益。感谢各位专家特别是汪政晓华夫妇对我诗歌的赞许和指点,我对徐州诗群与徐州诗坛充满信心!
◆陈广德
这是一次让我深受教益的会议。我写诗一直追求错落有致,像乱石铺街的那种效果。庞余亮兄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冰裂纹”——让我非常惊诧和服气!他的提醒让我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感谢之余,也希望类似的活动以后多举办,以促进徐州诗群的整体崛起。
◆吴允锋
与其说丁可作品在当下被遮蔽,毋宁说是丁可在追求一种真正安静的写作,而许多人只是在说。
做一个清醒的写作者,远比做一个勤奋的写作者重要得多。我非常赞同黑陶老师对我的提醒,也感谢他对我诗心的精准触摸。
◆管一
各位评论家对徐州诗群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既有对整体诗坛的肯定,也有对我个人的期待,这是鼓励也是鞭策,下一步,我们要写出更好的作品,并且要带动更多的年轻人打造更加强大的徐州诗坛。
◆黑马
徐州诗群,在丁可现象的带动下,正走向新的崛起,成为江苏文学版图中灿烂辉煌的重要篇章。徐州诗群,呈现了艺术鲜明、风格迥异的诗歌文本,集体发出了当代诗歌中汉风雄浑的和声,徐州诗人们在诗歌艺术的道路上不懈追求,怀揣理想和信念,砥砺前行,历经时光冲刷,大浪淘沙,在新诗百年到来之际,为“文坛苏军”呈递了一份饱含深情的精彩答卷。
一个人和一群人
●汪政●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 省作协诗歌工作委员会主任
徐州近年来的文学创作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在第六届紫金山文学奖上,徐州作家诗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其中徐州诗人通过鲜明的诗风和独特的诗格构建起了不可忽视的徐州诗群。江苏目前有好几个在自觉与不自觉的诗歌创作中形成的诗歌群体,每个诗歌群落都有其不同诗歌主张和特色,具有诗歌地理考察上的意义,徐州诗群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个。在徐州诗群众多优秀的诗人创作中,丁可坚持乡土写作数十年,坚持在徐州写徐州,写徐州大地、植物、乡亲,坚持一种文学主张、风格,厚积薄发,其写作和影响被称为“丁可现象”。研究丁可诗歌中的徐州及丁可诗歌对家乡文学文化的影响是有意义的,从诗群文化土壤的生命力上讲,研究一个人就是研究一群诗人。丁可诗歌热,虽不可意料但并非偶然现象,这也是诗歌接受现象中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
当下中国乡土诗创作的 崭新经验
●胡弦● 《扬子江》诗刊执行副主编,诗人
徐州诗群是个整体创作质量比较高的群体,从文本看,既有整体的地域特征,又风格各异。以丁可为例,这位数十年潜身生活深处的诗人,一直把目光对准底层人群,各色人等各种脸谱,在他笔下都有鲜活的体现。从他的作品中,你能感到一个诗人的仁心,和这颗心在怎样经过人类的内心冲突和困境。他的语调是温和的,却执着于对生活本身和写作物像的复杂性的注视和挖掘,细节饱汲情感,意象富于深意,能深刻触及到生活的内核和诗歌的秘密,许多诗篇感人至深。同时,他的诗在去魅、去陈旧的观念上做出了多种尝试,努力为自己的生活和亲人之爱寻找当下性,使修辞、技巧和古老的情感在一首诗内部重新诞生和生长,遣词造句给人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匠心独运且别开生面,取得了斐然成就,为当下的中国乡土诗创作提供了崭新的经验和艺术感受。
从苏北写到江南 从故乡写到远方
●徐晓华● 《扬子江》诗刊副主编,评论家
肖作华的诗题材宽广,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历史的、怀旧的,一类是写故乡的,还有一类是写给自己的。他从苏北写到江南,从故乡写到远方,他的诗既有历史的纵深感,也有当下的现场感,有很强的穿透力。他擅长抒情的笔调,在对故乡的书写中饱含着浓郁的乡恋与乡思,同时他注重从细部入手,一双毛窝,一块月饼,一封家书,一场电影,都可以入诗,真挚的情感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他的内心深处颇具浪漫情怀,在诗中时时表现出一种出世的洒脱与豪放,无论是在对历史的描述中,还是在对现实的触碰中,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中,他都表现出一种波澜不惊,处之泰然的诗意境界。肖作华的诗常常将古今意象交融在一起,想象丰富,用典自然,在他的诗中常常能感受到来自唐诗宋词的意蕴和韵律。显然,在汉语诗歌艺术的探索上,肖作华对中华美学精神有着自觉的体认与追求。
“土星气质”与“冰裂纹”
● 庞余亮 ● 泰州市文联主席,诗人
徐州于我所在的苏中,是地理意义上的高地。以诗人丁可为代表徐州诗歌群于苏中诗歌来说,也是诗歌意义上的高地。丁可的诗歌永远带着黄河故道泥土的腥味,很纯真,很深沉。他的《农民张主义的遗产清单及其说明》写出了一部苏北农民的史诗。而诗人陈广德一直在追求自我的突破,他过去的诗像是中了月亮的毒,“月亮”成了他诗歌中重要的意象,他早年的诗歌纯净而透明,而这几年,他很自觉地从“月亮”上离开,勇敢地打破自己,渐渐呈现出苏珊·桑塔格所说的“土星气质”。同时,陈广德诗歌中多出了忧郁和孤独,有了迟缓和犹豫不决,有了“冰裂纹”的奇特效果。这样的变化是徐州诗歌的收获。它拓展了陈广德的诗歌疆域。但他要警惕自己形式的局限,还有用惯了的成语对于诗歌无意的伤害。
“看不见的人” 说出自己深黑的经验
●傅元峰● 南京大学教授,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新诗研究所副所长,评论家
徐州诗人继承的汉风,是一种特殊的质朴之风,他们的诗对万物保持静观,对经验有冷静的旁观和深切的传达。丁可的诗,对农事及其关联的民间经验的表达,是“属下”的自我表达——“看不见的人”说出自己深黑的经验。胡弦的诗、丁可的诗,诗风不同,但都有这种气质,即先取之于事、后取之于心,先发乎于情、后纳之于理的本质诉求。管一、刘振坤的诗也体现出相似的特质。他们的周知和洞见维系着诗思,对真谛进行有间距的冷白描。管一的诗充满了生存的悖谬,他与第三代诗人不同,质疑日常,并反复印证和评议。管一和刘振坤两位诗人都善于表达本质,他们对唯名论保持怀疑,并在状物中说出原生的事理。有些认知已经到了极其深刻的程度,它们不是得自一朝一夕,是经年累月的省察的结果。然而,“真谛”在诗中被反复观照,也容易导致它的氧化。所以,为了避免诗走向彻底的本质主义和实证的深渊,徐州诗人也许要思考抒情主体的变法,移植戏剧性,增强语调、腔调的变量。
用乡土诗 扯平城市和乡村
●黄梵● 南京理工大学副教授,诗人,评论家
徐州诗群对乡土的耐心关注,令他们开掘出十分平民化的独特乡土诗。我把这不约而同的志趣,视为在面对城市的野性扩张时,徐州诗人潜意识中对人性自尊的诗性维护。当城市用丰沛的物品、物象,把人心兑换成焦虑、不安、无助时,徐州乡土诗的崛起,意味着徐州诗人又重新启动古已有之的反省,即对城市文明扩张的反省,对失去从容、慢和天人合一的反省。丁可的诗把这种反省,甚至深入到了雨点、苦霜,不认为城市带来的所谓“著名”,能比地图找不到的小村,和泥土下根茎的声音更有意义。丁可试图用乡土诗扯平城市和乡村。此外,陈广德、吴允锋、管一、黑马的诗,也把乡土或日常生活,带入到意象营造的幻境,我认为他们堪称徐州的一线诗人。管一与丁可都做到了把乡土诗和当代性合二为一,只是管一“洋气”,丁可“土气”。哑石的诗也值得注意,如《亲人》《女儿的书包》《那龙古寨》《生言去语》等,相当成熟完美,哑石通过变换人与物,物与物的关系,令日常生活陡然陌生、新鲜,透出沉痛、无奈的诗意。但也有因忠于文化带来的模式反应,丧失了用意象建树个人反应的良机的遗憾。
一种骨头般坚硬的 中年的清峻
●黑陶● 无锡市作协主席,诗人
吴允锋是一位出道很早、成名很早的成熟诗人。他在上世纪80年代写出的《鲁迅在中国挖了一口井》《写给北京》等诗,就已经为自己找到了诗歌写作独特的“吴式”模型和方向。吴允锋诗歌的特点,在情感内容方面,首先是诚挚,诗中融有强烈的个人生命感受。艺术作品诚与不诚,其实是无法掩藏的,像他的《亲人》《有限》《生日帖》等诗,非常动人。其次,是他的诗歌体现了一种骨头般坚硬的中年的清峻。这种清峻,蕴含了属于他的哲思。吴允锋的诗形式技法上的特点,一是有很高的时空切换能力,他善于将生活中的时空变化成艺术中的时空。二是节制能力,他诗歌中的叙事和语言的精准度,都控制得十分好。他近期的诗歌,像《失败之诗》《途中》《死亡证明》等,充满中年生活的重,以及对于生命的哲学式的悲凉感,给人很深印象。吴允锋的诗歌偏于实像,他对现实解剖很深,但与此同时似乎迟滞了飞翔。在以后的写作中,是否也可尝试一下幻象的运用。有独特情感贯注、有独特生命体验渗入的幻象,有时会更本质地表达生活和艺术的真实。
乡愁里的哲学与温暖
●白小云● 江苏省作协诗歌工作委员会秘书长
黑马的诗中用故乡景物重组再现了诗人的精神家园,表明了一种寻找自然与家园结合的精神归向,构成了黑马诗歌独有的意象系列,这些诗歌无论创造在何地,它们都属于远去的家园,无论创作在何时,都属于集合着众多过去的现在。黑马的诗中不可抵达的时间性,加深了乡愁,也赋予乡愁以哲学上的意义。黑马的诗回归诗歌抒情的传统,他的抒情不伪作不夸张,清浅干净。
贾兴沛的诗也有家乡田园风物的意象,表现了无处不是故乡、我身已在家园的当下性、拥有感。诗中生活场景的描写、日常事物的活泼富有生机,诗中时间正面向前,意象生活化,诗中有一种温暖的存在,犹如绘画,阴影的存在不是为了使画面更黑暗,而是为了某处的更光亮。
两位诗人的作品在自成体系的同时,如能提供更为新鲜的语言创造,更为丰富的意象挖掘,在某些观念上提供新的思考,在诗歌小而轻盈的身体里装进一些更为大而深的内容,那将更加优秀。
对“媚少”风潮的 一记痛击
●顾星环● 《扬子江》诗刊编辑、青年评论家
“丁可现象”是对当下诗坛“媚少”风潮的一记痛击。以十年、五年为标准的代际划分与文学之间并没有必然关系,何况对年轻作者的趋风追捧已经形成时尚界才会有的浮躁之气。丁可显然不属于“出名要趁早”的作者,他从年轻时便在慢慢积累和磨练,他现在的巨大成功对当下写作者应当具有启示意义。他没有沉沦于琐碎的日常叙事,形而上的精神体验不仅是他笔下众生度过艰难生活的支撑,而且使生命有了层次。
薛刚的诗,比较工整,也比较完整,但缺少了一点“惊奇”与抒情主体的内心激荡。阿土的诗,有他满满的内心歌哭。他善于在作品结尾将镜头推向远方,使作品有了余韵和层次丰富的雕塑感,并为比较僵死的名物渲染出了背景。阿土还应克服视角的单一,多些现代作者应当具有的多维思考方式。
徐州诗群-声音
◆贾兴沛
作为一名诗歌写作者,我们要想写出诗歌精品,必须多苦练“基本功”,瞄准普通民众的生活,写出普通人“心底的呐喊”。要使自己的诗歌在“陌生化”上再进一步,就像蒸馒头,要把“酵母”利用好,写出别人没有的“新鲜感”,包括意象、语言、结构等,让“陌生化”给读者更多的“惊喜”。
◆刘振坤
徐州诗群崛起,不是偶然的。在一个诞生《大风歌》的地方,在具有2600年以上历史的城池,一草一木都具有诗歌的情节和情怀。徐州诗人,惟有向历史学习,在当下实践,面向未来,才对得起这一方山水相宜的热土。作为一个写诗的人,必须突破自我心理的狭窄,以更广阔的视野,以更真挚的情怀,以更丰满的创作实践,来报答人民,来为这个城市的文脉之生生不息助力。
◆哑石
徐州走出了不少很有实力的诗人,如西川、大卫、胡弦等,目前徐州本地的诗人也呈现了很好的写作实力。但徐州诗群是一个新的概念,尚不为外界熟知。由单兵作战到真正形成在省内及全国较有影响力的徐州诗群,由“丁可现象”到“徐州诗人群体现象”,仍相差一段很长的距离。本次研讨会是个很好的契机,对徐州诗群和丁可现象的高度评价,更多带有激励的性质。这是省作协对徐州诗人群体的热切期待,是对诗人丁可数十年诗歌创作成绩的肯定,对其他徐州诗人来讲,也是一种强有力的鼓舞。
◆薛刚
因徐州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决定了徐州文化具有非一般的包容性和开放性,“诗人群”也不例外,大家善于扬弃古今中外诗歌发展的成果和糟粕,以丁可先生为代表的徐州诗人群取得今天的成就并非偶然。这次研讨会是一面新的镜子,相信会对徐州诗人们创作和欣赏水平的提升有帮助。
◆阿土
在这个文学极度冷清的时代,这次活动的举办应该说是积极的,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是对徐州诗群的最大关怀,期待我们能在纵深地理解了“浅深、浓淡、雅俗”之三昧后,重换筋骨,创作出不负时代的作品。
来源:2017年10月20日徐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