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胜：苏北地域文化与人群性格

◎孙天胜

1地域文化

中国文化中的地域性差别是非常大的。对这种差别最简单的划分是把中国划分为南北两大块。按照自然地理条件，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而依照文化地理，那么明清以来以长江为界更为合理。

巴克尔说：有四个主要自然因素决定着人类的生活和命运，这就是：气候、食物、土壤、地形。除此之外，长期性的文化基因传承和积淀也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南北文化的差异。

北方辽阔的黄土地和黑土地，景色壮阔，气候干燥寒冷，天空高旷清凉，植被相对贫乏，在这种环境下，人的性情多厚重、强悍、豪爽、严谨;南方水溪纵横，山色清华，植物茂密，气候温暖湿润，云霞低垂清灵，在这种环境下，人物的性情多柔婉、细腻、灵捷、浪漫、精明。

因为地域不同，水土各异，所以中国人的性格差异很大——比如，上海人：认真细心，敬业精神无人可及,修饰得体，注重外表，喜欢斤斤计较;天津人：能说善道，人称“卫嘴子”，与北京人的“京油子”并称;四川人：自足意识强，精明能干而散漫悠闲，喜好吃喝玩乐，也乐于谈玄探幽;山东人：忠厚直爽，外粗内秀，重等级礼仪，讲义气，但观念保守，过于好面子;东北人：民风粗犷，为人豪爽，以强悍著称，但好勇斗狠，易生是非;湖南人：以天下为己任，蛮近十足，有爆发力，宗族意识强，人才辈出，文武兼备;河南人：坐守中原却喜云游四方，豫人粗野豪放，部分地区油头滑脑。

不同地区人群性格的差异，是不同自然环境影响的结果。造物主赋予不同地区以炎暑、湿热、寒凉、潮湿、温暖，并相应地给予山川、河流、平原、海洋、湖泊、沙漠、草甸，并由这些自然环境滋养了一方子民，自然环境—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人群性格……逐渐形成了有着鲜明地域特色的地方民俗、方言和人群性格。这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奥妙所在。不同的文化交流碰撞、并存共荣，也让这世界多了几分斑斓的色彩。

2苏北地区概况

苏北处于黄淮平原与江淮平原的过渡地带，地势平坦，京杭运河沿扬州、淮安和徐州向山东延伸；区内河网密布，物产丰饶，是中国东部沿海地区重要的农业基地。

苏北的概念有多种：自然地理的苏北、文化地理的苏北、政治地理的苏北。

传统上的苏北指的是江苏省江淮之间操下江话（江淮话）的扬州、泰州、盐城、淮安、南通五个地级市，而不包括徐州、宿迁、连云港这三个操中原官话和海泗方言的“北方”地区。

苏北也曾是一个行政区划，包括江苏长江以北的所有地区，即徐州、扬州、泰州、南通、盐城、连云港、宿迁、淮安8个省辖市。而按照现在江苏省通行的行政区域划分，苏北地区包括徐州、连云港、宿迁、淮安、盐城5个省辖市。

苏北地区湖泊众多，从北到南依次有云龙湖、骆马湖、洪泽湖、高邮湖、宝应湖等。苏北地区东部濒临黄海，南部滨江，拥有大面积滩涂。历史上，苏北沿海是中国主要产盐区，近代以后，仅保留连云港附近的淮北盐场。

苏北地区属暖温带气候，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春天春暖花开，秋天秋高气爽，比之长江流域，夏天凉爽；比之东北地区，冬日气温适宜。所以苏北是一片适宜人居的土地，所以今天苏北人烟稠密。

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在沿海，江苏经济最不发达的地方却在沿海。”江苏沿海是中国沿海经济带的“洼地”和中国黄金海岸的“断裂带”。

苏北，在远古社会就是先民活动频繁的区域。徐州是苏北地区的中心城市，是苏北古代光辉灿烂历史的代表。

“自古人才多出于四季分明之地”。苏北可谓集中国南北文化之精华，取淮河长江之灵秀，揽黄海东海之辽阔，得平原水乡之养育。历史悠久，人文璀璨，曾长期处于区域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南宋以前苏北一直繁华。如春秋战国时的彭城、汉代的淮阴、隋唐的扬州。《宋书》：英才起于徐沛，茂异出于荆宛。南宋黄河夺淮后洪水灾害频发，苏北的经济文化开始落后于江南。

经历了远古社会的文明肇始，古代社会的光辉灿烂，随着黄河夺淮后洪水灾害的频发、中国经济重心的南移、以及运河功用的减弱，战争给苏北带来的损伤，近代的苏北无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今天的苏北，水利控制能力加强，水患威胁基本不再；航空、铁路、高速公路体系的建设，摆脱了河运的劣势；东部国际港建设与大面积黄海滩涂土地储备，为未来发展提供了巨大潜力。

苏北正抓住“振兴苏北”“振兴老工业基地”“苏北计划”“苏北中心城市建设”“徐州都市圈”“东陇海产业带”“南北挂钩合作”“城乡发展一体化综合配套改革”等历史机遇加速发展，现已成为华东地区重要的经济增长极和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

3苏北地域人群性格

苏北人可谓文韬武略：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汉帝国缔造者为苏北人，最富裕的王朝明帝国缔造者也为苏北人（原籍）。苏北先后出了11位开国者，大臣则更多，仅淮安人一地历代官属尚书以上者就有11人。中国军事史上项羽、韩信、樊哙、夏侯婴等都是一代名将。苏北人以仕为贵，但亦通商道，古时淮扬一带盐商富可敌国。中国文学史上词藻最华丽最有文采的体裁汉赋由苏北人刘安和枚乘开创和奠定。四大名著有两部《西游记》《水浒传》都出自苏北人之手。《镜花缘》的作者李汝珍在海州板桥。

仅仅与徐州有关的苏北名人典故就有：彭祖长寿、孔子观水、季子挂剑、秦始皇泗水捞鼎、汜桥进履、刘邦泗水亭长、项羽系马台、陶谦让徐州、辕门射戟、关公守土山、关盼盼与燕子楼、苏轼与苏堤、云龙山与《放鹤亭记》、毛泽东环绕徐州城、李可染画牛……

“人无信不立”，诚实守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苏北人典型的性格特征。例如：东夷盟主、徐州文明史的奠基人徐偃王，采摭秦法、制定律令的萧何，国士无双、略不世出的韩信，道教创始人张道陵，《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民族英雄关天培，朴学大师阎若璩，书画大师李可染，人民总理周恩来，重礼而尚义。

苏北虽属于江苏，但绝大部分境域处于北方，且与儒家文明的发祥地山东毗邻，历史上深受齐鲁文化影响，形成了重礼尚义的传统。古有月下追韩信的萧何（重礼），鸿门宴上勇救刘邦的樊哙（尚义），嘉靖年间礼部尚书蔡昂，清代名臣李卫等。重礼之风又呈现出“好面子”的特征，因“尚义”而有“民风彪悍”的评价。

苏北地域文化属于齐鲁文化中的鲁文化。“质直礼让近鲁，宽缓阔达近齐，轻剽劲悍近楚”。虽然苏北与苏中苏南同属江苏，但苏南为吴越文化中的吴文化，苏北与鲁南一样同属齐鲁文化，而苏中可称“两淮文化”，或曰齐鲁文化与吴越文化的过渡地带。

或许是光辉灿烂的历史让苏北人喜欢沉浸于回忆之中，或许是受到儒家仁义思想影响的同时也吸纳了其保守的元素，苏北人的守旧明显与别地不同，对于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守旧”更为人称道。而淳朴的民风和朴实的思想又让外人对他们有着迂执的印象。

诚实而守信，重礼而尚义，守旧与迂执。就是这样的苏北人，创造了灿烂的苏北地域文化，苏北人有着明显的地域标签。更受地域环境的影响，而呈现出与他地不同的性格特征。于是，人的活动也深受其影响。苏北人应该认清自我，奋发向上。

(主讲人孙天胜，江苏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