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山籍台湾作家张晓风: 文人的贡献就是让大家把话说好
铜山籍台湾作家张晓风: 文人的贡献就是让大家把话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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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徐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瑾 图 /徐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陈艳 5月31日至6月2日,铜山籍台湾女作家张晓风回故乡徐州作学术交流访问,其间为潘安水镇的徐州图书馆诗歌分馆揭牌,参观了位于回龙窝历史街区的创意手工场,在徐州工程学院和江苏师范大学举行了两场学术报告会,并与徐州知名作家就散文之美进行了文学探讨。 在潘安水镇的徐州图书馆诗歌分馆,张晓风对郑愁予题写的馆名、余光中题写的楹联和洛夫题写的堂号极为关注,一一询问来由,并赞潘安水镇从煤矿塌陷区的华丽转身是“用人工的方法补救了另外一次人工的失误”。在回龙窝创意手工场,张晓风对传统文化元素兴趣盎然,并对时代发展中城市现代化的进程表示理解和包容。 张晓风自小从父辈那里了解到家乡的许多往事,在三天的回乡之旅中,她时不时来一句家乡话“不吱声”,能说出乡村俗语“七个碟子八个碗”,在两来风吃饭时,还特地买了几罐家乡特色小菜——盐豆。 “文学有两个可贵的地方” “文学有两个可贵的地方,一个是语言,一个是文字,那当然也有语言文字之后的思考方式。如果你不忠诚于你的语言,又不忠诚于你的文字,那就麻烦了。”这是张晓风散文中的一句话。三天的访问,张晓风老师对中国语言和文字的敬畏、对中国文人风骨的推崇,给徐州的作家和大学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徐州工程学院,张晓风将她在台湾生活70年中结识的文化界朋友言语趣闻集成“台湾人物的40句‘世说新语’”,林海音、余光中、梁实秋等一个个熟悉的人物和一句句经典名言通过她的娓娓叙述,让听众领略了文化大家们的胸襟和睿智。 张晓风说作家林海音娇小玲珑,五官上看都是美的,老了以后她也常常自称自己是资深美女,非常有幽默感。上世纪70年代,林海音做白内障手术,那时候这种手术非常少,一方面是贵,一方面也是人们不信任,但林海音就去做了,做完了以后,大吃一惊:“世界如此亮丽,可是……镜子里的老年斑也好清楚啊!” 在江苏师范大学,张晓风作了“因为和所以——文学中的和生活中的思维模式”讲座,分别从生活中、历史故事中、诗词歌赋中、小说中寻找许多看似偶然却有深刻因果逻辑关系的事例,引导大学生从各种因果中启迪智慧、理解人生,并驾驭写作。 张晓风指出,“因为……所以……”的语式是一种因果关系,人类的语言和思维不知不觉会落入这种模式,因为人类就是喜欢探因索果。不过,在中文语言和诗赋中,因果常是“隐藏式的”,例如苏轼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要靠自己去体会。她把诗词的“因为”与“所以”分为十类,一句句剖析开来让大学生们领略其中的文学魅力、深邃哲理。 “好的文字还要比优美更多一点” 在与徐州知名作家对话的“海峡两岸作家‘散文之美’高峰论坛”中,张晓风坦言:“一个文人,对国家民族社会的贡献是什么,应该就是把话给说好了、说真实了,就这么简单。能够实实在在把话说好实在是一种功德,这是我觉得我活在世上该做的一件事情。” “我们的民族有很好的语言,要是被我们糟蹋了实在是很罪过。”张晓风说:“摧毁了一些老建筑、老城墙是很可惜的,但是老的语言的魅力应该要持续下去。赞美我喜欢我的人,他们常常会说我的文笔优美,我觉得好的文字还要比优美更多一点,多一点的有时候是你的天真、你的热情、你的不想照着模式思考的那个逻辑、你的挑战沉闷语言的勇气等等,这些才是我真的想做的。如果我能从民间的语言里找点什么出来,来增加新的语言的营养,那我觉得这是很快乐的事情。” 胡适之先生在提倡白话文的时候说了十个字“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张晓风说:“‘国语的文学’即让大家说普通话,这件事不太难做到,但第二件事‘文学的国语’这就难了。文言文的美好是多年形成的,可是白话文还没有形成足够的美的那个量,所以大家要加把劲,想想语言怎么说才说得好,不光优美,还要活泼、有原始的生命力。这样的语言值得我们一辈子去寻找,去教给我们的下一代。” “文字工作者很辛苦,但集中精力做好这件事是值得的。让我们的孩子语言丰富、逻辑清楚,然后思考很清明,这是很重要的。即使他们以后从事科学的工作,还是需要一个非常清楚的语言的价值观、语言的思考,才能有好的科技发展,如果他们语言不好,他们的思维也会受到限制。现在两岸都在做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就是让孩子好好学语言,希望这个传统可以继续下去。” “散文需要有不同于别人的真话” 面对大学生的提问“诗与散文的不同”“好散文的标准是什么”,有台湾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之誉的张晓风老师强调了散文的“真实”。 她说:“我们是一个诗的民族,而散文对中国人来说,是最正经的文字。我们所说的唐宋八大家,就是八大散文家,是唐宋两代最重要的文人。但散文不能用平平仄仄或押韵等好听的声调来化妆,它就是平平实实、直直白白这么说,这是很大的考验。散文是一个素颜相见的东西,漂亮的诗歌、复杂的诗歌和散文的简单素颜之间其实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牵连,像苏东坡在这两者之间都可以游刃有余的,令人羡慕。我想,在未来的时代,散文和诗歌之间彼此的若即若离、不弃不离会变得更有趣。” “我最喜欢的文体就是散文,因为在这种文体里可以碰到直接的人、直接的苏东坡或是直接的欧阳修,碰到实质的人的问题,包括他们的人品、观点、家世等等。而小说是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虚构,其中的人物、故事情节都对应不上现实中实质的对象。我一路写下来感受到,原来散文作者是要非常真实的把他的内在呈现出来,当然这个真实会有很多面目,有的时候是用幽默感来表达一种真实,例如台湾作家周梦蝶先生在回答对病痛死亡的看法时,幽默地说‘我假装不怕’。散文就是需要这样的真实,而且是不同于别人的真话。” 张晓风曾言:“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在她看来,文学的世界里不需要太多浮杂的粉饰,山川树木岁月浮沉,而散文可以凝聚温柔时光。 “成功的徐州人都很能忍耐,也很能吃苦” 遇到非常充沛的感情,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怎么办?张晓风说:“写不出来的时候不要求全,如果你想写一些文章,你的词藻不够,你也不知什么结构安排,你拥有的只是几个很激动的感动而已,我觉得失败的作品也是值得写的,就把它写下来吧,只要写了,就是一个记录,就是一个很好的过程。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说不定这时候就有办法掌握这个题材了。” 张晓风长于用诗意的文法真实地记录生活,她所亲历的过往琐事在她的笔下透出生活深处的本真。张晓风在《无识》一文中细腻地表达了对父亲的深情和对故乡的向往: “读完徐州城里的第七师范的附小,父亲打算读第七师范,家人带他去见一位堂叔,目的是借钱。堂叔站起身来,从一把旧铜壶里掏出二十一块银元。堂叔的那二十一块银元改变了父亲的一生。我很想追上前去看一看那堂叔看着他的怜爱的眼神。”“听说小学时代,他(父亲)每天上学都不从市内走路,嫌人车杂沓。他宁可绕着古城周围的城墙走,他一面走,一面大声背书。那意气飞扬的男孩,天下好像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 “‘台湾出的东西,就是没老家的好!’父亲总爱这么感叹。”“他指着院子里的香椿树,台湾的,‘长这么细细小小一株。在我们老家,那可是和榕树一样的大树咧!而且台湾是热带,一年到头都能长新芽,那芽也就不嫩了。在我们老家,只有春天才冒得出新芽来,忽然一下,所有的嫩芽全冒出来了,又厚又多汁。” 张晓风在父亲91岁那年曾带他来到徐州,距离他上一次回乡隔了59年。如今已是第四次回徐的张晓风说,以前的徐州城很简陋,现在建设得很好,“徐州人非常坚韧,在咬着牙齿的苦干中求取生存,包括徐州的艺术家李可染、朱德群,都是非常坚韧的人,成功的徐州人都很能忍耐,也很能吃苦”。 □人物简介 张晓风,笔名晓风、桑科、可叵等,祖籍铜山,1941年出生于浙江金华,8岁随家人去台湾,曾先后任教于东吴大学、香港浸会学院、阳明大学等,教授国学及中文创作40年,为享誉华人世界的古典文学学者、散文家、戏剧家和评论家,主要作品包括散文《地毯的那一端》、戏剧《武陵人》等,作品曾获中山文艺奖、吴三连文艺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