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连俊：走进彭城金石园

黄淮网(胡连俊)  游览过徐州云龙湖的人大概都会留下这么一个印象，从湖北岸的音乐厅西行，走不了多远，就会瞧见一块块景观石散落在花木草丛间。蜿蜿蜒蜒，占地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景观石上那红白分明的篆刻文字，以苍黑、深褐色调的花岗岩为背景，经阳光一照显得格外鲜明。

这片宝地就是冠盖华夏的彭城金石园。徜徉其间，仿佛步入一个古朴、神秘的艺术世界，一个悠久的中华文化大课堂，一个在湖光山水间洒落了无数瑰宝的大观园。她让你惊喜、激动，又让你迷茫、徘徊。你不能不停下来，象拾到一块晶莹的美玉，振奋之余要反复把玩;又象遇到一张诱人的寻宝图，绞尽脑汁也要破解其中的答案。

1、融入自然的金石艺术

金石园以一个宽敞的广场为中心，向东西两边的花园延伸。花园中，一块块篆刻着印文和装饰图案的花岗岩浮雕呈不规则布列，正好与沿着蜿蜒小路而来的你面面相对。这些浮雕作品体量都不大，或立或卧，姿态各异，与周边的湖光山色和花草树木融为一体，洋溢着浓郁的书卷气。

全园最抢眼的要数广场中心那件大型石刻艺术品——“彭城金石园百印壁”，堪称中华之最。“彭城金石园”5字，是李可染大师的家人从先生的遗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在这块长14米、高近2米、厚1.5米，重达百吨的大条石上，浮雕了100枚中华名印，据说为全国的唯一。先秦、两汉至清代的帝王、太后的玉玺，地方文武百官的官印，明清金石篆刻大家何震、梁千秋、邓石如、吴昌硕、赵古泥等的不朽之作，近代的齐白石、陈师曾等大师的传世名印，徐州人熟知的老太守苏轼的印章，徐州籍国画大师李可染的印语，以及活跃于当代印坛上的彭城名家的作品，都赫然在列，足可让观者一饱眼福。

上排(从左至右):中戠室鉨 ，天元皇太后玺，刘注

下排: 都右司徒，太平天国玉玺，文安都司徒

(从左至右)广汉都尉章，齐立邦玺，长安君，易都邑圣匊盟之玺

大家知道，篆刻是一种通过雕刻的技法来表现文字与图画之美的艺术，为中华所独有，其艺术价值可与唐诗、宋词、元曲相媲美。它最早起源于青铜器时代，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其取用的印材为金、铜、玉、石等，故通称“金石”。战国時期，印章被广泛应用，秦汉年间达到第一个高峰。隋、唐、宋、元时代，随着造纸术的发展，纸上卷轴书画多起来。书画家和书画鉴藏者要在作品上钤盖印章，印章遂与书画融为一体，从单纯的实用演变为欣赏艺术。明清時期是印章文化的又一个发展高峰，名家众多，流派林立，风格纷呈。清末民初，随着金石文字学盛兴，篆刻又有新的发展，出现了吴昌硕、齐白石等大家。

吴昌硕作品(上)

齐白石作品(上)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印章跟普通人的生活相距越来越远，印章艺术变成了小圈子里孤芳自赏的东西。但是，自從2008年北京奧运会用中国印作为会徽，人们又重新认识了这门古老的艺术。之后，以西泠印社为主要申报单位和传承代表组织的“中国篆刻艺术”，成功入选2009年《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中国篆刻艺术”从国内热到国外。也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两汉文化发祥地的徐州将这种在方寸之地耕耘的艺术移至烟波浩渺的云龙湖畔，让篆刻艺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与公众亲密接触，称得上是前无古人的创举。古老的篆刻艺术从此有了新的展示方式，可与山水共千秋。云龙湖畔再添靓丽的景观带，古城又多了一种文化韵味。

2、面向大众唤起故乡情

我第一次浏览金石园，是一个周末，与家人相伴。一眼望去，但见石头上的朱白字体，个个虬曲腾挪，令人眼花缭乱。孩子脱口而出：“这些字一个都不认识。咱变文盲了!”

金石篆刻使用的文字，形式上有古文、大篆、小篆、八体书、六体书等。对跟笔者一样从未学过古体字的人来说，观此自然跟读天书差不多。

左：孺子牛，右：皇帝奉天之宝，雍正尊亲之宝

不过，用不着担心。我仔细瞅了瞅，在“彭城金石园百印壁”上展示的100方印章，都用今字作了注释，不必费劲就可以顺畅地读下去。那些散落于园林各处的历代篆刻，大多在浮雕的边缘作了注释，读来同样不费力。

当然，假如你不满足于吃现成饭，馍馍非要自己嚼，那样也好，一旦读懂会有别样的惊喜和成就感。实际上，只要具备中等文化，不少篆刻是可以读懂的。象以徐州为题材的作品，多为当今本地名家篆刻。也许是出于让篆刻艺术跟今天的民众和现实生活更接近的想法，笔刀之下没有太多的“篆”，看去跟今字差别不太大。再则，这些作品是歌咏徐州历史文化的，象“彭祖故国”、“项羽故都”、“刘邦故里”、“汉高祖”、“楚风汉韵” 、“五省通衢”、“秋风戏马”、“兵家必争”等，徐州人大都耳熟能详，并引为自豪，猜也能猜得出来。那块雕刻“九里山前古战场”的花岗岩，布满黑褐色的褶皱，自然形成险峻的悬崖和山涧，写山的诗与似山的石成为绝配。浮雕“解忧公主”稍难懂些，“解”字一望便知，“主”字则一点代之，致使不少观者搞不明白。

为了突显徐州两汉文化特色，有些浮雕的背景或边款处，装饰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等汉画像石图案和古文字等，有些则配以书法，使整块浮雕看上去更加完美。书法类的，象刘邦的“大风起兮云飞扬”，苏轼的“云龙山下试春衣”，乾隆皇帝咏徐州苏堤诗“涨波未到麦芒绿，绝胜西湖巷柳妍”，张伯英的“朱子治家格言”，还有李可染的咏牛文：“牛也，力大无穷，俯首孺子而不逞强。终生劳瘁，事人而安不居功”等，写徐州或徐州人写，读来倍感亲切。

左：“山水乡国情”等;右：眉阳苏轼，马可

靠园区南边的几块赞美徐州自然环境的作品“清粼粼的水蓝莹莹的天”、“人间何处有此境”，表现游子思乡的“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徐州音乐家马可先生的印章等，都好懂。当你一边眺望浩渺的云龙湖水、仰望头上的蓝天白云，一边咀嚼浮雕上的妙语，心情该是何等的兴奋。

清粼粼的水蓝莹莹的天(已故老篆刻家黄龙作品)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相比之下，园中对李可染先生的印语选的比较多，如“为祖国山河立传”、 “山川乡国情”、“千难一易”、“孺子牛”、 “东方既白”、“可染”等，风格多样，或沉稳雄健，或典雅隽逸，或纵横挥洒，再配以先生的书法作品，可谓书印双绝。尤其是那块“山川乡国情”浮雕，苍黑的石面上雕刻着先生书写的一行金色大字：“爱我家乡徐州”，冲击着观者的视觉，唤起人们对家乡的热爱之情。

3、闲章隽语似百科书

金石园展示的历代印章中，有许多词意隽永、富含哲理的闲章。生活的体验、人生的追求、读书的心得、艺术的感悟等都融入其中。虽说只有寥寥数语，但字字珠玑，句句精华，称得上是微型百科全书。

随便举几例。有关读书写作的，如“读古今书”、“读书观大意”、“一息尚存书要读”、 “床上书连屋，阶前树拂云”、“淫读古文，甘闻异言”、“必尊修旧文而不穿凿”等;有关志趣修养的，如“兰生而芳”、“云中白鹤”、“俯仰自得”、 “我负人人当负我”等;有关艺术追求的，“我书造意本无法”(邓石如)、“夺得天工”(齐白石)、“用拙”(陈师曾)、“夺造化”(童大年)等，句句发人深省，耐人寻味。

徐州印家专门为兴建金石园篆刻了一些生活题材的闲章，如“家和万事兴”、“笑口常开”、“一笑百虑忘”、“乐在其中”、“春到人间”、“长乐”、“万福”、“天时地利人和”等，多反映和谐理念、乐观人生，生活气息浓厚，百姓喜闻乐见，篆刻风格亦多姿多彩，读来令人情趣盎然。

已故的谈小五先生是老徐州人熟知的篆刻工艺家。他的作品“有关家国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为”，放在今天仍有几分针对性，是送给那些沾染不良习气者的一剂良药。

明、清和民初的众多篆刻大师都是书画印集于一身，他们的书法与印章在彭城金石园的浮雕作品中联袂共舞，相互映照，成为园中一个亮点。

明代大家何震的“笑谭间气吐霓虹”，文字溢满书生意气，篆刻亦古朴典雅，流利飘逸。

“痛饮读离骚”，忧国忧民，心追屈原，篆刻爽朗蕴厚，韵味深长，这是明代大家苏宣的作品。苏宣少时侠肝义胆，为救一位受辱的女子惹官司在身，从此离开家乡。治印独树一帜，人称“豪侠印人”。

“家在齐鲁之间”，一位山东汉子的内心表白，作品苍茂古朴，有秦汉风，是清代高凤翰的作品。此公性格豪迈不羁，字如其人。

“读不遍千古书，作不了天下事，识不尽海内人”，是清代大家赵古泥的篆刻作品。他出身穷苦人家，年轻时在药店学徒，后从吴昌硕学习篆刻，最终成为“虞山印派”的开派大师，是个怀抱大志向、要做大事情的人。

近代书法篆刻大师邓散木是赵古泥的弟子，此公清高孤傲，行为古怪。晚年因血管堵塞不得不截去左下肢，他遂署名“一足”，写道：“腿乎腿乎别矣汝勿忧，汝存我命危，汝去我命留。我命留，犹得为社会主义建设备一筹。”金石园展示的邓散木的篆刻作品是“我愿永远作一个螺丝钉”，风格豪放苍劲、古朴雄强。“螺丝钉”3字，刻得活灵活现，令人叫绝。

4、打造全国艺术园林精品

笔者在此文写作中，访问了徐州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艺术处处长胡永明先生。他参加了彭城金石园从策划到建设的全过程。

胡处长告诉笔者，徐州市委、市政府2010年5月作出决定，在云龙湖风景区建立富有中华金石篆刻独特艺术魅力的园林——彭城金石园。其目的是将方寸之间的中华篆刻艺术，经过艺术家的再创作，临摹放大几十至上百倍，浮雕于大型天然石料上，用视觉的张力再现金石篆刻的魅力，使广大市民特别是青少年，在休闲娱乐中能领略金石文化，提高文化品味。初步的定位是将金石园建成国内第一个展历代金石流派、颂徐州千古风流的大型浮雕艺术园林，将金石篆刻艺术融入到徐州现代环境中，以金石载文脉，展现文化名城、书画徐州的风雅。全园共完成50余块大型艺术浮雕，其上的历代名印、官印、吉祥印和彰显徐州篆刻艺术的印章达200余方。

徐州是全国知名的文化古城，有厚重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丰富的地下珍藏。现在，又增添了一个全国独有的“彭城金石园”，让人们与中华篆刻艺术零距离接触，并通过它抚摸、品味悠久的徐州文脉，神交历代的艺术大师，有兴趣的朋友在游览云湖时，不妨踱步其间，浏览一下这片底蕴深厚的文化风景园林，莫失之交臂呀!

    (胡连俊 徐州广播电视台资深记者，杂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