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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王方 统筹 张瑾 徐州,古称彭城,北扼齐鲁,南控吴越,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两汉文化的发源之地、汉高祖刘邦的龙兴之地。刘邦在洛阳南宫定元勋功臣18侯,其中10人为丰沛籍,占到当时开国元勋的一半多,足见徐州在汉代地位的重要。 根据汉制,历代诸侯王死后都葬在封地,徐州作为楚国的都城,埋葬着十二代刘姓楚王墓葬,且规制都“同制京师”。多年来,在徐州考古发掘的狮子山、驮篮山、北洞山、龟山、东洞山等楚王墓,出土了大量珍贵文物,为人们展现了汉代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其中,北洞山汉墓出土的400余件陶俑是迄今为止我国保存最完好的汉代彩绘陶俑群,为汉代服饰研究提供了重要研究资料。本文综合徐州地区汉俑发现,与读者一起走近西汉服饰,领略汉服文化的精彩。 ●汉代宫廷“工作装”,黄色最流行 宫廷服饰,本文主要是指在诸侯王国宫廷服务的文武官吏、杂役人员,是区别于平民阶层的服饰类型。在徐州地区汉墓出土陶俑中,宫廷服饰均有反映,比较典型的是北洞山汉墓、子房山汉墓的陶俑,由于陶俑形体比较大,显示的服饰信息更加丰富。 陶俑中,戴小冠的一般为文职人员,低矮的冠式是汉初各地文官比较普遍的一种冠式。戴武弁的一般为武职人员,如负责宫廷守卫的郎官,从郎中将到中郎一般都戴武弁。 帻,一般是杂役人员的日常穿戴。秦汉时期的帻其实就是一种头巾,从形象上来看,应该是麻布一类的纺织品制作的简易头巾,可以直接摘戴,在边缘部分有绳可以固定,类似现在的软帽。 从徐州出土的汉俑看,徐州的宫廷女性有着比较统一的发型。一般都是前额上发中分,在两鬓角上方分别有个明显的凸起,然后在脑后反复折叠扎结成一个大髻。 中国古代服饰为上衣下裳或者是上下一体的长袍。所谓的下衣,指裳和袴,一般隐藏在上衣内侧,很难看到具体形制。 在徐州,宫廷服饰中的下衣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裤脚特别宽肥,有点像现在的肥腿袴,下缘收口,像袍内的衬裙下缘,且女性侍者的袴脚普遍比男性更宽肥一些。 汉代的足衣一般称作“履”,具有一定礼仪性质的有双尖翘头履,这个形象在汉代很常见;另一种为圆头履,多为一般劳作杂役人员穿用。从质地来说,汉代有丝履,也有麻布履,而且一般都有髹漆,使得履变得更加挺括。 从目前考古发现的情况来看,汉代日常服饰的色彩丰富多样。北洞山楚王墓保存的431件较为完整的陶俑服色,至少有9种色彩,几乎包括了目前可见陶俑的全部色彩。就不同色彩的使用比例而言,黄色使用频率最高,占到四成,其次为红色、黑色、紫色、绿色、蓝色、白色、褐色和灰色。 在唐宋之前,黄色并非只有君王可以使用。据史载,西周时期“天子着青衣”,秦始皇穿黑袍,晋代皇袍多红色,隋唐时以黄为贵,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兵变中“黄袍加身”,自此,黄色为皇帝专用。 ●汉代乐舞演出服,又美又飘逸 乐舞服饰是属于特殊人群的服装,它的基本形式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汉代的乐舞服饰在总体服装结构上与其他服饰没有明显区别,但是作为一种表演服饰,在细部特征上有一些特点,体现出服饰的美感和装饰性。 汉代舞服的袖口最突出的特点是袖子长,有的在袖口外又增加一条袖,像现代戏曲中的水袖。如驮篮山汉墓和北洞山汉墓出土的女俑中,侍俑和舞俑的服装样式基本相同,唯舞俑的双袖颀长,表明其特殊的舞女身份。 在汉代文献中,经常可以看到以“长袖”指代“舞服”,成为舞服的代名词。如傅毅在《舞赋》记载:“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骆驿飞散,飒擖合并。”其实,长袖舞服在战国时期已经很常见,我们熟悉的“长袖善舞”一词即出自战国韩非子。 形态多样、错落复杂的装饰性下摆也是汉代舞服区别于常服的特点之一。驮篮山和北洞山汉墓出土舞俑的下摆都有狭长的尖角,很像燕尾服。这类舞服即文献所说的“袿衣”,下摆两个尖角就是袿衣之“髾”。龟山汉墓出土的舞俑与同出的立俑、坐俑服饰完全相同,但舞俑下摆的外撇程度更大,呈喇叭形。 汉代服饰的曲裾绕襟,是为人们熟知的汉服式样,前襟细长,绕身数周,极富装饰效果。其实,这不是所有汉代服饰的特点,而只在西汉初年的舞服中常见。溯源其历史,类似的曲裾深衣在战国时期便流行,上至贵族女性下至普通侍从均有穿着。秦代至西汉早期,曲裾深衣的前襟不断加长,成为舞服的特殊款式,形成绕襟的效果。 汉代舞服的内外搭配也有讲究。西汉早期的驮篮山汉墓和北洞山汉墓出土的乐舞俑中,隐约可见双袖筒上臂处有一细线,说明外服可能是一件半袖。这种特点是利用了内长外短形成错落视觉,而舞服则是借助下摆内外多层髾交叠,形成“杂裾垂髾”的装饰效果。 由汉俑可知,两汉时期的舞服基本都是在常服款式的基础上稍加改造和修饰形成特有的装饰效果,与常服的区别不大,尚没有形成专门的演艺服饰。 ●汉代军戎服饰,追求实用轻便 从秦到汉的发展来看,军戎服饰的个性化特征越来越弱,而职业化的特征明显增强。仅从首服结构的变化可以看出,汉代的军戎服饰逐渐向标准化发展。 武弁是军队士兵中比较常见的一种首服,个别骑兵在武弁下面还常常裹一个抹额,可能考虑到骑兵速度很快,抹额的使用便于使头发更利落,也更利于头部保暖。这种装扮在汉代军队中比较常见。 风帽在汉代服饰中并不常见,目前所见主要有狮子山汉墓和淄博山王村汉墓出土的几件骑兵俑。他们的面部五官比较宽大,颧骨突出,学界一般认为这种形象的人为匈奴骑兵,可能是匈奴等北方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装扮。 兜鍪也叫作“胄”,或者叫做“首铠”。严格意义上说,这种装扮不属于古代服饰研究范畴,在古代文献中属于“武备”。狮子山汉墓出土有1件实物,复原后展出在徐州博物馆“金戈铁马”徐州古代兵器陈列厅。 作为军戎服饰,首先要考虑功能性,既要轻便,还要具备很好的防护性能。防护性能一般通过上衣外部的铠甲来实现,所以军戎服饰的实用功能首先要有轻便性。 狮子山汉墓兵俑所穿的上衣基本都是长及膝盖的袍服,具体形制有两种,一种是下摆平齐的中长款上衣,另一种是两襟为斜尖角的不平齐下摆的上衣。外在款式上与汉代其他类型袍服相同,交领右衽,窄袖合身,领部有厚实的拥颈,充分体现了汉承秦制。 军戎服饰的下衣对服饰的便捷性要求更高,体现得也更加明显。最简单的是袴装,然后在小腿上绑行縢。这种装束在现代军队中也比较常见,充分说明军戎服装对服饰的功能性的要求。 汉代军戎服饰中的足衣一般有两种,一种为履,另一种为靴。一般来说,普通兵士穿履,有的是麻布髹漆的麻履,有的是皮革制作的履。骑兵比较常见的是穿靴,靴有高靿低靿之别。狮子山汉墓的骑兵俑形象很多,因此穿靴的士兵形象也比较多。 狮子山汉墓兵马俑的军士中,穿靴子的士兵形象明显增多,反映了骑兵在汉代主力军队中的比例很大。 ●彩俑上的印绶,长短颜色有讲究 汉代文献记载的标识官服等级最重要的指征是冠和绶,即所谓的“冠绶别阶”,而绶的色彩又是区分等级的最重要的方面。以往的汉代考古发现虽然有佩绶的形象,但无色彩。北洞山汉墓发现的仪卫俑,既保存了完好的色彩,也有绶的形象,为研究汉代佩绶制度提供了非常好的佐证。 完备的汉代佩绶制度是以绶带的稀疏、长度和色彩来区分官阶等级的,其中又以色彩为首要标识,与不同质地的印章相配从而标记官秩。概括来说,自上而下,印有玉、金、银、铜之别,绶则相应的有黄赤、绿、紫、青、黑、黄等颜色。 北洞山汉墓仪卫俑右侧有条直接系印的红色丝带,称作“縌”。过去习惯“印绶”连称,想当然地认为是以“绶”系“印”,但北洞山汉墓陶俑“縌”的形象告诉我们,以绶直接连接印在实际佩戴过程中并不具备可操作性。 北洞山汉墓彩绘陶俑第一次向世人展示出“绶”之构件“縌”的直观形象,这也是这一考古发现的重要学术价值所在。 北洞山汉墓出土的彩绘仪卫俑所佩之印基本上是长方形半通印,有“郎中”和“中郎”两种印文。根据汉廷中央的情况,郎官之长如“郎中令”“中郎将”“郎中将”“骑郎将”的官秩在千石至两千石之间,一般郎官则在二百石至六百石之间。 北洞山汉墓考古报告详细介绍了60余件陶俑的佩绶情况。就绶色而言,有红(褐)、白、黄、绿、黑、青等色。根据《续汉志》记载,自青绶以上,縌色与绶同彩。从北洞山汉墓陶俑所佩绶带的縌色来看,绝大多数为红色,有个别黑色和白色,部分红色縌带与其绶色同彩。由此可见,北洞山陶俑所佩绶色与文献不完全相合。 值得注意的是,位置特殊的北洞山汉墓东一龛的龛内陶俑身份略高。该龛内一拱手俑躯体高大,服饰独特,应是整个壁龛中身份最高者,可能为郎中令。这件陶俑佩黑色绶带,与“千石、六百石”官秩相合。 参照《续汉志》《大汉舆服志》等文献记载分析,西汉时虽已推行印绶之制,对不同等级的官秩所佩绶色有简单规定,但尚未像东汉那样,形成体系完备的规制。 本报记者 张瑾 摄 部分图片由徐州博物馆提供 ■延伸 徐州汉俑,『汉代服饰研究的活化石』 张瑾 认识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感知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离不开考古学。 应徐州博物馆之邀,作为博物馆“汉风华采——徐州北洞山楚王墓出土彩绘陶俑展”的延伸活动,今春,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考古学博士王方在徐州博物馆作了一场关于汉服的精彩讲座。 “研究汉代服饰,有三个点必须关注,长沙、西安,还有徐州。”王方博士多次来过徐州,近距离观察汉俑上的千年密码,“徐州文化底蕴深厚,城市中随处可以感受到楚韵汉风。” “徐州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这个地区不平凡的历史地位,尤其作为龙兴之地,秦汉交际之时,多方政治势力在此碰撞。”王方说,“汉初,徐州的服饰极具地域特色,这种特点,实际上反映出战国末年楚服与汉服的交接问题,也是秦汉服饰研究最重要的研究议题之一。” 讲座中,王方列举了徐州汉俑的多样类型,有官吏、一般杂役人员,有军队的士兵也有诸侯王的近侍守卫人员,有普通侍女也有乐舞技工,称赞这些汉俑为汉代多层级的服饰研究提供了佐证,堪为“汉代服饰研究的活化石”。 参观了徐州博物馆彩绘陶俑专题展后,王方表示,策展者用纱曼营造了宫廷效果,除了彩俑展示,还有陶俑文保修复流程还原、汉服复原对比展示,以多学科、科技手段讲述文物,让观众近距离观察和了解汉服的历史。 源头活水,润泽千年。汉代服饰为后来历朝历代服饰奠定了基调,穿越历史烟云,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当下,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交融,让汉服成为人们展现文化自信的窗口。 文物是文明的阐述者。丰富的徐州汉代考古发现,为专家学者提供源源不断的研究史料,赓续历史文脉,谱写当代华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