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案件
《法制日报》记者今天下午从浙江奥康鞋业股份有限公司获悉,欧盟高等法院近日下达判决书,最终裁定欧盟初级法院在审理奥康抗辩欧盟反倾销案件上,个别法律条款使用不当,欠缺公正,判决书最后宣布奥康赢得了抗辩欧盟反倾销的胜利。
胜诉赢回来的更是一种尊严
“奥康的胜诉使得之前欧盟委员会针对中国和越南产皮鞋征收反倾销税的法律条款失效,原则上由进口商支付的反倾销税可退还;此外,法院也已判决欧盟委员会赔偿奥康上诉欧盟初级法院和欧盟高等法院的诉讼费。该诉讼费用初步估算预计将达四五百万元。”此案的中方代理律师蒲凌尘说,虽然在2011年3月31日,在中国鞋企、协会等各方努力下,欧盟委员会被迫终止了反倾销的措施,但并未解决反倾销的法律问题,而奥康此次在欧盟高等法院的胜诉,不但解决了法律问题,更为中国鞋企未来面对反倾销等国际贸易争端问题找到了相关法律依据,对中国鞋企国际化提供了更强有力的法律保障。
《法制日报》记者致电中国皮革协会副理事长、浙江奥康鞋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振滔时,他正在国外出差。他在电话里说,奥康赢的不仅仅是一场官司,更是一种尊严。
“现在回过头来看,欧盟反倾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件好事。”王振滔认为,对抗欧盟反倾销让奥康学到了更多与国际贸易相关的法律知识,学会了如何解决国际贸易纷争,对未来奥康国际化大有裨益。
中国皮革协会制鞋办公室主任卫亚非听说奥康胜诉的消息后表示,奥康之所以用6年时间坚持不懈地打一场官司,不单单是为了奥康自己,因为奥康出口欧盟市场的份额并不是最大的,奥康是为整个行业在打,更是为了中国人的骨气和尊严来打这场官司,奥康此举值得中国鞋企学习。同时她也告诫中国鞋企,欧盟反倾销为大家敲响了警钟,中国鞋企未来的国际化不会一帆风顺,必须学会勇敢面对国际贸易纠纷,学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身利益。
欧盟和中国鞋企的产业“战争”
2005年7月8日,和往常一样,奥康外贸出口部员工李海军到办公室第一个动作是打开电脑。此刻,一个网页跳入他的视线:欧盟欲对中国部分皮鞋实施反倾销案调查。
对于一名外贸工作人员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重磅炸弹:“欧盟可是我们最重要的市场啊,80%的产品出口都是销往欧盟,如果征收反倾销税,影响该有多大?”
为了求证信息的准确性,李海军迫不及待打开了国家商务部网站,同样的消息公布在网站首页。李海军最担心的是现有的欧盟客户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他迅速将这个信息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欧盟客户。
接近中午的时间,李海军接到客户的邮件回复。让他意外的是,欧盟客户不但没有因为此事对他提出特别的要求,相反,非常反对欧盟的这种做法,并表示愿意与奥康一起应对反倾销。
“反倾销躲是躲不过的,只有不满和抗议也是没有用的,需要积极主动地正面应对。”奥康董事长王振滔此刻清醒地意识到,“面对贸易壁垒,只有联合才有出路,只有合作才有发展,面对越来越大的反倾销压力,制鞋企业应该建立共同应对国际贸易壁垒的组织,共享信息、共担资金,共同表达自己的合法诉求。”
王振滔极力主张用法律手段维护中国鞋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合法权益;积极寻求和争取在WTO规则下中国鞋业应有的市场地位和利益。
2006年5月18日,欧盟反倾销“六方会谈”在重庆璧山中国西部鞋都举行,王振滔联合百家鞋企代表发表中国第一个抗议欧盟鞋类反倾销宣言——《重庆宣言》。
2006年5月20日,奥康派代表参加由商务部支持、中国轻工工艺品进出口商会组织的“抗辩团”,赴欧盟出席5月22日在布鲁塞尔举行的“对华鞋产品反倾销听证会”。
听证会上,奥康代表陈词抗辩,认为中国皮鞋出口欧盟的价格很高,根本不构成反倾销,这是欧委会为保护当地产业而作出的一项不公平的决定。
2006年6月15日,王振滔赴西班牙阿里肯特市参加鞋业论坛,为中国鞋企赢得欧盟反倾销终裁增加胜算的筹码。
联合起诉应对最大反倾销案
欧盟正式启动对原产于中国的皮鞋产品实施征收为期两年16.5%的反倾销税,中国涉案企业总数达到1200多家。
一项数据显示,从2006年到2010年年底,因为欧盟的反倾销关税实施,中国出口欧洲的皮鞋销售额下滑20%,直接导致两万人失业。
2006年12月28日,奥康鞋业、泰马鞋业、金履鞋业及新生港元鞋业4家企业的上诉材料,被正式递交至位于布鲁塞尔的欧盟法院。欧盟法院也正式受理了中国鞋企的诉讼请求。
面对欧盟对华最大的一例反倾销案,在大多数企业沉默之时,2007年1月8日,奥康与中国民营制鞋企业宣布联合起诉,积极应对这场反倾销案。
代理此案的中方律师是蒲凌尘,他是中国打火机打赢入世反倾销第一案的辩方律师,也是中国企业在反倾销案中最早全面成功的案例——云南马龙黄磷反倾销案的代理律师。
蒲凌尘说,欧盟法院正式受理诉讼请求,只是漫长诉讼的开始,在启动诉讼程序之后,欧盟委员会和中方企业将依次进行两轮书面答辩。结束后,还有一轮口头答辩,最后再由欧盟法院在此基础上作出裁决。预计一套程序下来,可能在两年左右。
蒲凌尘分析:“从损害认定上来说,欧盟有些不太符合WTO法规,也不太符合自身反倾销法的做法。”此说法与中国政府的态度不谋而合。商务部公平贸易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尊重并支持国内鞋企诉至欧盟法院。”而欧盟驻华大使赛日·安博说:“中国鞋企起诉欧盟是正当行为。”赛日·安博对中国鞋革企业采取法律手段,到欧盟法院起诉欧盟的反倾销举措表示理解和赞赏。
“两年的官司还没打完,征税时间可能就已经结束了。”面对这一问题,王振滔坦言,如果一味地默认、忍让,两年后可能会面临更高额度的反倾销税,他们就有可能再延期至5年,那时中国鞋企在欧洲市场上就困难重重了。所以,向欧盟法院提起诉讼,就是要让欧盟国家听到中国鞋企抗辩的声音,让世界其他各国也听到中国民营企业的声音。
王振滔说:“我们不是为哪一家企业打这场官司,是为整个中国制鞋行业和中国的几百万制鞋工人打这场官司的,更是为了中国鞋业的明天。”
事实证明,欧盟反倾销对中国鞋业的打击“立竿见影”,在欧盟对我国皮鞋正式征收16.5%反倾销税的第二个月,温州对欧盟出口皮鞋类产品共430批次243.78万双,出口额2147.09万美元,与去年同期相比分别下降32.71%、37.80%和19.80%。
两年反倾销税到期进入复审
奥康等5家中国鞋企在欧盟初级法院的官司按照司法程序进行着,转眼两年过去了。
2008年,10月的温州有些闷热,温州外经贸局三楼不大的会议室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来到会议室,奥康外贸部的李海军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会议开始后,他才知道欧盟在10月2日宣布2006年开始征收的为期两年的反倾销税到期,进入期满复审阶段。这次会议是国家商务部领导特地来到温州主持召开的。
会上,商务部公平贸易局局长周小燕大力呼吁浙江、广东、福建等地中国鞋企要集体行动、步调一致,争取在欧盟“日落复审”时得到满意的结果。
“日落复审”是欧委会在反倾销到期后进行的一种复审程序,根据复审的结果再表决通过取消还是继续征收,其期限是12个月到15个月,复审期间反倾销税依然征收。
复审能否改变中国鞋企的命运?中国政府、协会、企业都在为之付出努力并期待有利结果。
2009年1月12日,欧盟调查官到奥康进行实地核查。这天,李海军起得很早,他负责去机场迎接欧盟反倾销调查组的官员。他知道,此次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官员做好调查,让他们尽量多地去了解奥康,把握事实。
在这之前,奥康收到一份来自欧委会的函件。函件称,作为“日落复审”的程序之一,欧委会通过抽签,奥康等7家中国鞋企将成为欧委会官员实地核查的对象,并通知了具体的核查时间为2009年1月12日。
“欧盟对中国和越南产皮鞋所征反倾销税延长15个月的计划,在19日被欧盟多数国家的贸易官员否决。这对中国鞋企争取取消反倾销税是一个大好消息,反倾销税很有可能被取消。”距离欧盟调查官离开奥康已有大半年的时间,11月20日一大早,李海军接到了卫亚非的电话,卫亚非告诉了他这一好消息。
李海军上网搜索信息:当地时间19日上午,欧委会就是否对中国皮鞋继续延长15个月的反倾销税,向成员国征求意见。参与讨论的27个成员国中,15个国家反对延长反倾销税的计划,10个国家支持,两个国家弃权。这意味着该提案已被否决。
令人遗憾的是,不久,欧盟部长理事会议不顾多数成员国的反对,通过表决对中国和越南产皮鞋所征反倾销税再延长15个月,最迟将在2010年1月3日公布实施。
祸不单行,2010年3月,欧盟法院传来消息:奥康等5家中国鞋企的诉讼请求被驳回。
奥康单兵突击诉至欧盟高等法院
“通过阅读欧盟初审法院的判决书,我们发现判决有失公允。”2010年5月,蒲凌尘再次来到温州,就欧盟初审法院判决的有关情况向王振滔进行汇报。
“在计算损害幅度方面,欧委会的做法实际上违反了欧盟反倾销法规的第一条;在评议欧委会改变措施方式和计算方法时,欧委会给予中方企业的评议时间不合理(5天),也不符合法规规定的10天期限。我们针对这些法律疑点,仍可以上诉至欧盟高等法院,请求高等法院对初级法院的审理程序进行复核。奥康仍有胜算的机会。”蒲凌尘的话正是王振滔所想:“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在法律程序上要走完,这是一种做事的态度。”
这次蒲凌尘还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商务部已经提请WTO,就欧盟对中国皮鞋征收反倾销税事件成立专案组,来审理此案。有政府的大力支持,更增加了奥康继续在法律程序上走下去的信心。
2010年6月,奥康决定继续上诉欧盟高等法院,而其他4家鞋企到此均放弃。
欧盟委员会于3月16日发出公告,宣布从2011年3月31日起,正式停止对越南和中国生产的皮鞋征收反倾销税。这意味着长达近5年的欧盟对华皮鞋反倾销将于本月底“寿终正寝”。
在中国政府和奥康企业锲而不舍的抵制下,反倾销终于“柳暗花明”。王振滔此时正带领团队在西班牙和意大利访问。他说,5年前受欧盟鞋业联合会主席卡尔沃的邀请参加西班牙鞋业论坛,痛斥欧盟委员会对中国皮鞋征收反倾销税。5年后,在反倾销即将取消之际,他来到这里发现,欧洲的鞋业同行和消费者对中国鞋业了解的更加深入,和中国鞋企合作的意愿更加强烈。
链接
2002年6月,欧盟通告对产自中国的对甲酚进行反倾销调查,这对于国内对甲酚生产经营企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经过认真研究,山东瑞普公司决定担当起应诉主力,积极应诉。2006年7月13日,欧盟宣布裁定山东瑞普生化有限公司甲酚反倾销税为零。此举意味着瑞普公司最终取得了长达4年,耗资150万元的对甲酚反倾销诉讼案的胜利。
说“法” 反倾销维权需多方共同努力
尽管维权获胜、反倾销措施已终止,但这一反倾销案例仍在提醒着中国鞋企,一定要认真研究欧盟关于皮鞋出口的法律法规,规范企业自身经营行为,遵守行业规则,为中国鞋企出口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同时,加强与欧盟鞋业的合作和沟通,加强双方的了解,才能在国际市场上实现共赢发展。奥康维权胜利的另一个意义在于,中国输欧皮鞋遭反倾销措施,需要中国官方与民间的共同努力,合理运用现行国际规则,打破发达国家不断酝酿升级的贸易保护思潮。
2006年,欧盟委员会针对中国产皮鞋征收反倾销税
2010年3月,欧盟法院驳回中国鞋企的诉讼请求
2006年12月28日,奥康鞋业等4家企业将上诉材料递至欧盟法院
2012年,欧盟高等法院宣布奥康赢得抗辩欧盟反倾销的胜利(记者陈东升 王春 通讯员 王海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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