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人生如同行尸走肉,而如果没有美食,单调重复的日子又将是何等乏味。因此,作者笔走龙蛇,八婆八卦,在乱炖一锅、大盆杂烩的美食美味中,描摹红男绿女,烘托市井万象。不管是《茄子心里苦》,还是《炒米热心肠》,也不论是《糖蒜有点酸》,还是《螃蟹爱风雅》,作者以轻松、诙谐又充满机俏的文字,写江南美食,叹人生百味,丝丝缕缕,韵味悠长。
唐玉霞的文字是温润的,字里行间有人间烟火,更有世俗温暖。无论是母亲、婆婆的生活哲学,还是家人、乡邻的流年碎影,温暖都是一个关键词。她说:“我喜欢锅灶边煮熟的米饭丝丝缕缕升腾的醇香,喜欢灶膛里余烬的微温,传递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信息。”挣扎在草根生活里的红男绿女,再平凡、简单甚至无奈的生活,在作者笔下,都呈现温暖的底色。因为,“锅碗瓢盆青菜萝卜,日子就是这样流淌的”。“勤俭持家安稳度日,就是这样细水长流,因着细水长流,才有一份天长地久”。即便是《红菱艳》里的曹老四与红菱,《鸭子一样吊起来打》里喜欢上体育老师的张百红,《前门情思打烧饼》里的罗爹和罗奶……面对冬天的寒冷、生活的窘迫,也没有丧失生活的希望。作者并不悲天悯人,在她笔下芸芸众生的庸常生活里,一日三餐与饮食男女,是那样的平淡而自然,又是那样的生动而鲜活。他们在寂静中热闹着,在热闹中失落着,在失落中迷惘着,在迷惘中挣扎着,在挣扎中希望着……无论是开口的小笼包,还是刚出锅的老油条;无论是江南的绿豆糕,还是徽州菜的代表刀板香……即使那粗茶淡饭里的普通食材,在作者笔下都传递出世俗生活里点点滴滴的古风与暖意,让人不禁心生温暖,掬一把思乡的泪——“我们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家常的味道和琐细的回忆涌上来,在袅袅的热气和香味中抵达心灵深处”。
唐玉霞的文字又是别致的,在那些貌似漫不经心的语句背后,常常流动着一种别样的情致,既有一点小女人的自怜自爱、浅斟低唱,又有一种世事洞明、不惊不乍的智者胸怀,两者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姿态和随遇而安的处世哲学——“仿若揣一个现世安稳的许诺,不敢张扬,担心错失,所以越珍重越迟疑。”在她笔下,吃,满足的不仅是挑剔的味蕾,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是情感的催化剂。“女人的终极愿望无非是和喜欢的男人吃一碗安乐茶饭”。爱与美食一样,是具体的、实在的,正所谓心甘了,情就愿了。人世间那些自诗经时代沿袭而来的热烈情感,到今天依然纠缠在瓜田李下,日子虽然琐细,于琐细里品读人生,依然能读出完整。
(《回味:美食思故乡》唐玉霞著/东方出版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