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报融媒记者 王任飞 2020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突袭而来。由于采访之故,我一直奔波于全市各大医院之间,尤其是徐州市两家收治新冠肺炎确诊患者的定点医院,更是去了不下10次。密集地进入高危区域,让我时不时地冒出这样的念头:假如我被传染了怎么办? 检查、隔离、入院、治疗……接下来,到底是病毒战胜我,还是我战胜病毒呢?假设到了这一步,我惊觉——尽管我参与了数次确诊患者出院的相关报道,但对于“出院”这个词的分量依然难以说清。一个偶然机会,我结识了善谈且愿谈的方先生(化名)。作为新冠肺炎确诊患者,他向我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我深刻了解到,“出院”既是一个人的劫后重生,也是一座城的勠力同心。 如果将个体身上的病毒比作一团黑色迷雾,那么,入院是收网,救治是清瘴,出院即意味着驱散迷雾、冲破黑暗。1月25日,徐州发现第一例确诊病例;3月12日,全市79例确诊病例全部出院。在这背后,生命的重量与意义,人性的坚强与高尚,都值得我们去探寻。 独自在外打拼了一年,过年肯定要回家看看。1月21日一早,方先生从武汉汉口火车站出发,乘坐高铁返徐,下午5点左右回到了邳州老家。 之后的两天,采购年货、送节礼,一切都沉浸在新春的欢乐中。可24日那天,方先生突然就有点发烧了。“哥,我可能洗澡受凉了,有点起烧”,当天,方先生到村卫生室就诊,相熟的村医超哥安排他输液治疗。聊天时,超哥得知方先生是从武汉回来的,立即警觉起来:“你的情况我得上报。”随后,方先生在超哥的叮嘱下,回家后主动把自己隔离在房间里。 37.4℃。1月28日下午,村医给方先生测完体温后,随即联系急救120将其送到邳州市定点的发热门诊隔离。一方面身体不适,一方面心情忐忑,这种情形下,命运又开始了它的作弄游戏。“2月1日早上,医生告诉我,要把我转到徐州。那一刻,我仿佛从人间跌入了地狱,全身颤抖发冷。我知道我感染上了新冠肺炎,之前的所有担心突然在这一刻集结暴发,像一块山石压在了心上。” 120急救车来了。方先生一路恍恍惚惚地到达了徐州市传染病医院。怎么入的院?怎么到的病房?他感觉一片恍惚。那天阳光很好,但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灰暗。 徐州城东,金陵山下,徐州市传染病医院就坐落于此。 平日里,仅“传染病”3个字,就令人想要敬而远之了,而如今,“徐州市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定点收治医院”的头衔更加引人注目。 1月23日,我来到徐州市传染病医院进行采访,由于当时徐州市尚无新冠肺炎确诊及疑似病例的相关通报,我的采访内容侧重于科普预防。然而没想到的是,仅隔了一天时间,1月25日,我市就启动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1月27日,当我再次来到徐州市传染病医院时,一下子就被这里的紧张氛围感染到了。 无菌物品、台账、治疗仪器、抢救器具,全都需要打包;整理物品、打扫卫生、准备病床、安排床号,处置要科学合理。他们,全院全员行动,要腾空呼吸科病房楼的160张床位,全部设为隔离病房。 你运送物资,我来安全转移患者;你整理台账,我到病房安顿患者。对于病区原有的危重患者,转运时至少配备3名护理人员,轮流把患者安全护送到新病房,再协助家属转移生活物品。一条百米长的道路,护理人竟踩出两万多次的步数。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毫不起眼;每一分,每一秒,却又意义重大。正是前期做好了收治准备,方先生他们才能顺利进入隔离病房接受治疗。 身心折磨。这是确诊患者刚入院时的最大感受。 方先生说,刚入院那几天,高烧38℃一直不退,不仅呼吸困难,还有严重腹泻,整个人瘫软着,毫无生气。“张大着嘴想喘气,但就是喘不出来,甚至连说话都困难;还有干咳,不停地干咳,一个接一个,上一个没结束,下一个就又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死掉,还担心着家人和朋友有没有被自己传染。这种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隔离病区的医护人员。 每天,医护人员都要为他测体温,体格检查,抽取动脉血,进行血气分析。结合他的检查结果和症状,给他安排治疗方案。因为没有特效药,采取的是西药+中药联合治疗方案,通过西药来抑制病毒再生,利用中药来增强自身免疫力。 治疗中,喝中药与抽动脉血往往令方先生“打怵”。两大包熬好的中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要硬压住干呕的冲动,才能一饮而尽。抽动脉血,“牺牲”的则是脚面。 有些人的血管本身就不好找,护士们又受到防护装备的制约——两三层手套影响触感,护目镜上一片雾水——经常找不到血管在哪,只能凭感觉来插针。“这种情况下,你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关,强忍疼痛。” 方先生说,有段时间,他一见护士就紧张,因为实在是抽血抽怕了。“可看到护士们天天那么辛苦,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拼命救治我们,我这心里是感激又心疼。” 能让患者心疼的辛苦是怎样的辛苦?我从张军玲口中听到了葛雪的故事。 葛雪,徐州市传染病医院隔离病房的一名普通护士。2月5日,是她进入隔离病房工作的第5天。当天的工作特别忙,6小时的工作时间里,她走遍了每一个病房:除了输液、测体温、测血氧饱和度、血气分析等护理操作,她还清理了病房的所有垃圾,对每间隔离病房的空气、地面、墙壁都进行了消毒。 防护服严密的包裹下,她明显感受到身体潮气向外喷涌,但她不曾停下脚步。 终于,工作结束。脱掉一层层的防护盔甲,疲惫的身体得以舒展。脱胶靴时,很多水倒了出来,估计有200多毫升,葛雪不由得大惊失色。 “护士长,我的胶靴破了,进水了!”一声惊呼,同事们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胶靴破裂?病毒进入?感染病毒?……一连串的担心涌上心头。 经过反复、仔细检查,最终确认这是一场虚惊。鞋子并没有破,先前倒出来的是汗液。葛雪流出的汗。 作为重症医学科的护士长,张军玲的故事也很感人。 每天持续工作8小时以上,马不停蹄在病房里“穿梭”,时刻关注监护室里病人的情况。为了不上厕所,一天只吃两顿饭,少喝水,甚至不喝水。由于穿戴着厚重的防护服和口罩,她需要“扯着嗓子”安排工作,与病人沟通交流,她的嗓子一直是哑的。 张军玲带领的队伍被称作“铁姑娘团队”,每一例患者的救治成功都离不开他们的精心护理。但张军玲总会说:“患者的成功救治,得以于我市坚持的‘四个集中’原则——集中患者、集中专家、集中资源、集中救治。” 让我们把时间聚焦到2月5日上午9点30分。医护人员在查房中发现,67岁的童女士(化名)病情发展趋向于危重症,于是,立即将其转至重症监护病房。 监测动脉血气指标、给予深静脉置管,准备无创呼吸机协助通气治疗……医护人员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与死神赛跑。 徐州市卫健委安排徐州市中心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史载祥进驻隔离病房指导抢救,同时,申请省级专家组成员、徐医附院重症医学科主任赵文静前来支援。 经过一夜的紧张救治,患者病情趋于稳定,但仍“危在旦夕”。省、市两级专家组一致判定:“这个患者是目前全省第一例有创通气且最重的一例患者,生命垂危。” 面对这例危重症患者,徐州做了什么?徐州市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市中心医院ICU主任李茂琴的回答只有8个字“全市支援,全力以赴”。 每天,市级专家组通过远程会诊系统与病房联系,指导救治。白昼与黑夜交替,专家组已经记不清连续工作了多久。2月13日,患者达到气管拔管指标,改为无创呼吸机治疗。2月15日,经省级专家组会诊确认,患者由危重症管理转为重症管理。2月18日,患者完全脱离呼吸机,采用鼻导管吸氧。2月29日,患者生命体征平稳,转入普通病房。 24天,日历本上不过一串数字。这场生死较量的沉重与艰难,只有亲历者才懂。 “随着我市确诊病例数不断增加,一线医护人员人手紧张,这种情况下,我们统一调度,抽调我市各大医院的精兵强将前来支援。”徐州市卫健委负责人后来这样告诉我。2月6日第一批、2月8日第二批、2月10日第三批,涉及单位包括徐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徐州市肿瘤医院、徐州市中心医院、徐州市中医院等。他们与市传染病医院的技术骨干共同组成了一支60人的专业团队,成为徐州市传染病医院救治新冠肺炎的技术保障。 住院病人零死亡,医务人员零感染。这样的目标听起来就很难,但卫生健康部门和医疗机构一直都在努力为之拼搏着。 腾空整栋感染科楼、全院全员在岗待命、党员纷纷递交请战书、隔离病房护理团队集体减去长发、密切跟踪国内外先进的治疗经验、实行“一人一方案”个性化诊疗……同为徐州市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定点收治医院,徐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为保障诊疗开展、保障救治有效等方面也付出了大量心血。 徐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诊治专家组组长颜学兵认为:“每一项数据都至关重要,病人的安危更是刻不容缓。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一天天向好,这就是我们坚守的意义。” 疫情期间,又逢春节长假,主动出门的人不算多。而我,因为要采访疫情相关情况,经常要往徐州市疾控中心以及几家医院跑。 戴着“化缘”得来的口罩,走在寂静如夜的路上,心头总会升腾起一股悲凉之感。新增确诊病例、社区加强管控、防护物资紧缺……桩桩件件,都在敲击我脆弱的心弦。我多想看到,前方有一束希望的光。 什么可称作“希望的光”?或许,出院的消息就是吧。 2月5日,我市首批3名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出院,标志着徐州在新冠肺炎医学诊治上迈出了关键一步。采访现场,出院者杜先生深有感触地对大家说:“战胜病魔,要相信医生、积极治疗,这就是个肺炎,我们要有信心!” 信心,就是最好的特效药。对于方先生也是如此。在医护人员精心的治疗护理下,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在医护人员的疏导安抚下,他的情绪也更加乐观。2月20日,他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准备出院”这4个字,令他如闻天籁。 希望的光,必然越汇越多、越聚越亮。3月12日,曾经病情“全省最重”的童老太也出院了。那天,我在电脑上敲下了“79例确诊病例全部出院,我市疫情防控取得阶段性成果”,心情说不出地激动。 我知道,距离我们摘下口罩,重回疫情之前的状态,还需要一些时日。但每天疫情通报上的“无新增”已然给了我漫步赏春的底气与安然。而方先生则告诉我,他的“苏康码”已经由红转绿,相信不用很久,他会重返武汉,带着这段时间难忘的徐州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