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药架上的维C银翘片
作为一种被写入药典的药物,哪怕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维生素C的知名度都很高。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可能不知道维C银翘片中的“对乙酰氨基酚”和“马来酸氯苯那敏”等药物是何物,却不可能没听说过维生素C。
然而,最近香港爆出维C银翘片含“禁药”事件,触动了人们的神经,这起事件被证实是摆了乌龙,却至今难平人们心头的疑虑,也引发了更深层次的关注。
若解热镇痛成分“对乙酰氨基酚”和能减轻鼻塞症状的“马来酸氯苯那敏”才是能缓解感冒症状的主力,那为何要在感冒药中添加维生素C?维生素C到底能治什么病?有何副作用?
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药学部主任药师司徒冰称,感冒大多数情况下是由病毒引起的自限性疾病,如果没有其他基础疾病或并发细菌性感染,多喝水、多休息,可不治而愈,维生素C只起到缓解感冒时的鼻塞流涕症状和增加对感染的抵抗力的作用。与此同时,在保健品市场大行其道的维生素C其实并不可以随便吃,长期大剂量使用反而会造成不良影响。
维C与感冒
两项诺贝尔奖得主、著名理论化学家鲍林对维生素C推崇备至,但多项研究显示,出现感冒症状才开始服用维生素C,跟服用安慰剂差不多
也许真的和鲍林有关,维生素C才会如此受关注。上世纪70年代,他在众多场合推销维生素C,称能防治感冒、癌症、心脏病,还能抗衰老,甚至在美国引发了一股追求“天然健康热”。
据说,鲍林本人每日至少服用12000毫克维生素C,如果出现感冒症状,他会把服用剂量提升到40000毫克,并声称一旦出现感冒症状后服用,便有神奇效果,“顿感精神日佳,也不感冒了”。
由于鲍林声名显赫,大约有5000万人加入到狂热追求维生素C这一“保健品”的行列中,使其销售量直线上升,价格涨了3倍,还供不应求。
尽管鲍林的说法得到普通民众的热烈追捧,却一直未得到医学界和营养学界的认可。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也对鲍林的言行提出批评,认为大规模“维C热”荒唐可笑。专家认为,评价药物防治感冒的效果,需要进行大样本的临床试验,采用随机对照方法分组,用双盲法观察,单凭个人的感觉和少数人的经验,是不能作出客观判断的。
不同的观点,越发让维生素C和感冒“纠缠不清”。维生素C究竟能不能治感冒?科学家展开了一系列临床试验。
Harri Hemila、Elizabeth Chalker、Bob Douglas曾在2007年7月18日在线发表论文《Vitamin C for preventing and treating the common cold》(《维生素C对普通感冒的预防与治疗》)。三位澳大利亚学者做了关于维生素C治疗普通感冒的实验,共覆盖了1.13万人。其中,29个比较组检验了“感冒持续时间”,9649人次的感冒被囊括进来分析,结果显示,预防性给予维生素C对成人及小孩都有缩短病程的效果,成人可缩短8%的病程,小孩可缩短13%的病程;而在出现感冒症状才开始服用维生素C的试验组,跟服用安慰剂的对照组并没有明显差别。
网络上还有一则这样的信息:非营利组织科克伦国际协作组织的研究人员对30多项共1.1万人参与的研究进行了统计和分析,得出结论:对普通人来说,服用维生素C防治感冒没有任何效果,为了防治感冒而服用大量维生素C完全没必要。
全美反卫生欺诈委员会副会长、医学博士史蒂芬·巴雷特也曾公开表示,维生素C治疗感冒的作用是否有实际应用价值还存在争议,因为有医生认为这会减慢感冒的康复。
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也指出:“尚无科学证据,而且没有重要的研究可以表明维生素C具有防治感冒的作用。”
如果用临床试验说话,结论看似一边倒。对此,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药学部副教授夏承来博士认为,医学科学研究允许有不同的观点同时存在,但目前并没有循证医学证据显示鲍林的观点是正确的。
维C治病
当人体在某些病理生理状态下,对维生素C的摄取、吸收不足或者维生素C消耗、排泄和需求量增多,此时就需要额外补充
且不论维生素C究竟能否治感冒,对大多数人而言,它是个“好东西”。
我国曾一度风行大剂量维生素C疗法。直到今天,国内一些医学院的教师仍绘声绘色地讲述“鲍林拿大勺吃维生素C片”的故事;许多人一感冒就会服用1克一片的维生素C泡腾片;就在前几天,笔者到药店称被蚊虫叮咬,销售人员毫不犹豫地推销维生素C泡腾片,说能增强抵抗力。
而实际上,维生素C的关键性治疗作用却与感冒无关,而是治疗坏血病——这种病由维生素C长期摄入不足、腹泻、呕吐所致,可造成维生素C缺乏,使胶原蛋白不能正常合成导致细胞联结障碍,毛细血管脆性增加,从而引起皮肤粘膜下出血。
200多年前,随着欧洲国家的海外探险、商业贸易和殖民扩张的兴起,远洋航行迅速发展。而坏血病对远航者而言,比暴风雨和遭遇海盗还可怕。1747年,英国海军医生詹姆斯·林德对海上患坏血病的水兵进行试验性治疗,结果证明橙子和柠檬汁显出奇效,而林德也被认为是医学史上进行维生素C临床试验的先驱。后来证实,水果能治疗坏血病是因为它含有维生素C。
维生素C究竟是什么?它是怎么起作用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和《新编药物学》如此描述:维生素是人体维持正常代谢和功能所必需的六大营养要素之一,维生素C作为一种水溶性维生素,参与到人体多种氧化还原反应、物质合成以及解毒功能,同时它可以降低毛细血管的通透性、抗组胺和增加对感染的抵抗力。
“因此,当人体在某些病理生理状态下,对维生素C的摄取、吸收不足或者维生素C消耗、排泄和需求量增多时,例如对坏血病的治疗,各种急慢性传染病、胃肠道疾病,心血管疾病如克山病、心肌炎等危重疾病进行辅助治疗时,就需要额外补充维生素C。”司徒冰进一步解释,对感冒而言,大多数情况由于其本身是由病毒引起的自限性疾病,如果没有同时并发细菌性感染或患有其他基础疾病,多喝水、多休息,可以不治而愈,维生素C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多是辅助减轻鼻塞、流涕症状和增强对病毒感染的抵抗力。
“尤其是人在感冒发热时往往胃口不好,维生素C从饮食中的摄取、吸收不足以及消耗增多,是可以适当补充的。特别对于孕妇而言,在妊娠期要谨慎选择其他感冒药对症治疗时,补充维生素C会是一个更安全的选择。”司徒冰说。
维C致病
健康人每天服用超过1克维生素C便可致血尿酸增高,有诱发痛风的危险,且美国最新研究表明,过量服用维生素C可能会加速动脉硬化
鲍林的故事还没讲完。
1994年,这个维生素C的狂热追求者死于前列腺癌,享年93岁,他至死坚持认为维生素C已把癌症的发生推迟了20年,尽管这无法验证。他还说过,“单独吃维生素C就可以预防和治疗75%的癌症”。不过人们很快发现,所谓维生素C延长癌症生存时间的结论是基于不恰当的统计分析。
据说,鲍林的学生和助手阿瑟·罗宾逊博士还在实验中发现,他推荐的每日5到10克维生素C用量让小白鼠患皮肤癌的几率增加一倍,不过,他向鲍林报告这个结果后竟遭到解职,实验动物和数据均被销毁。
在许多人的观念中,服用维生素C安全性高,不会有副作用,因此不必计较剂量,甚至有人在服用维生素C时根本不细数,胡乱抓起几粒就放进口中。
难道不当服用维生素C还会致病?
夏承来表示,从临床角度来看,若无适应症而盲目补充维生素C,均视为过量。他一一细数了健康人每天服用超过1克维生素C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血尿酸增高有诱发痛风的危险;血草酸盐和半胱氨酸盐增高而形成泌尿系结石;引起胃酸增多、胃液反流、腹胀、腹泻等胃肠功能紊乱;长期大剂量应用时,突然停药易导致体内的维生素C浓度骤然下降,可引发坏血病的临床表现,如出现牙龈出血、皮肤紫癜及心功能受损;美国最新研究表明,过量服用维生素C可能会加速动脉的硬化等。
不仅如此,2009年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了一则消息,美国斯罗恩—吉特灵癌症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显示,和没有被注入维生素C的小白鼠相比,一系列抗癌药物对被注入了维生素C的小白鼠体内癌细胞的杀伤力减少了30%至70%。其后进行的化疗测验也发现,被注入了维生素C的小白鼠体内的癌细胞生长更快;而另一项研究发现,维生素C可干扰5种抗癌药物的疗效,令癌细胞生长更迅速。
可见,过量补充维生素C不仅可能没好处,甚至还会有坏处。
司徒冰提醒,不应把维生素C视为营养品或补品而不加限制地使用。“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中含有丰富的天然维生素C,如果饮食合理,又没有特殊需要,正常人每天从饮食中摄取的维生素C,一般就能满足日常需要,没有必要额外补充。”她还表示,在药店或医院购买的维生素C为人工合成产品,在效果上远不如天然维生素C,“水果、蔬菜中含有的天然维生素C是通过抗坏血酸和芸香甙共同协助发挥作用的,所以应多吃些新鲜蔬菜和水果,以此作为维生素C的主要来源,而不要盲目地大量补充营养制剂。”(南方日报 记者 曹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