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时髦头
张薇待业的时候学过剃头,抹儿(本事)还不小,剃头剃地咯拔(不错)的。前门天晌问顶生(中午),奶奶说头夫长了,老痒痒,要剃头。
喷剃周来,张薇突然问:“奶奶,打小俺就望见恁留着运动头,还怪时髦来。”奶奶说:“白提了。六几年‘四清’那会,工作组的老朱就搁咱生产队蹲点。有一天晚黑来开会,老朱说眼今全国都在破除封建迷信,咱村也不能落后,得跟上革命形势,恁这些妇女往后一律不准留发髻,戴耳环,都得剃成短头夫!那个年代,就像俺这样的血贫农,也不敢反犟。灭了,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半截子老嫲嫲,都乖华(老实)地剃成了短头夫。剃过头的都气毁了。可是那些年轻人看着一大乎喽群娘们一色虎(清一色)的半截茬头夫,恣的跟啥样,嗷嗷叫,就给起名叫‘运动头’‘时髦头’。”
张薇觉得怪会捣(有意思),问:“那会儿有不愿意剃的莽?”奶奶脸本的跟苦瓜囔:“嘁!谁愿意剃?不剃就得涯(挨)斗。贫下中农听毛主席的话,一呼啦都剃了。那些地主婆还有她们的闺女合嚎,跟工作组拼命。嗷呲了好几天,最后来了几个堤(提)楼着破枪的民兵往她们跟琴(前)一站,她们就蔫不及地跟霜打的茄秧子样,木有一个敢生事地,都老实地剃了。”
老嫲嫲越说越带劲:“还白说,这运动头还真不孬。又凉快,又省事,一瓢叉子水就洗好了。哪像每每,一个熊烂头,从抽发卡子、拽瓦垄子到铺洒开头夫,打点洋胰子(肥皂)胶不子黏,光洗过来冲过去就得好几洗脸盆水。累个贼死洗完了,晾头夫得半天啵?梳头弄影地又得半天啵?倒蹬倒蹬(翻来覆去)一晌问过去个小舅子了。”老嫲嫲的话拜张薇喜地前仰后合的。
“照恁弄木说还是个好事来?”“那当阳(当然)喽,恁木望见眼今的小丫头、小娘们、老嫲嫲都是短头夫,哪还有留发髻的?”说周拉周,奶奶的头剃完了,章镜子一照,血精神。
老嫲嫲恣的踢蹦。说,乖乖儿啦,回来待奶奶这来剋饭吭,我早清起来搁菜市买了勒(二)斤咯咯涯(咯鱼,肉质鲜美),章豆腐喷炖着来。等会儿再章点芫荽,保准又鲜亮又好剋,都能拜人给美死。